第六百二十八章

是誰？是誰在叫喚？

恍惚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眼前晃動，王衝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劍劈了出去。鏘！金鐵交鳴的聲音傳入耳中，如同雷霆一般震開了王衝混亂的理智，也震開了王衝眼中血色的世界。

耳中，金戈的聲音，戰馬的聲音、喊殺的聲音再次傳來。

王衝睜開眼，一眼看到了一張焦急的、年青俊逸的臉龐。

“大哥？！！”

王衝怔怔的看著眼前滿臉焦急的青年，一臉的不敢置信。出現在王衝眼前，那名又是焦急，又是關心，又是擔憂的俊逸青年居然就是王衝的大哥王符。

他有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相當的虛弱。

同樣也是這個時候，王衝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劍，正和大哥手中的一柄烏茲鋼劍，狠狠的撞擊在一起，兩人還保持著彼此敵對，戰鬥的狀態。

而大哥身上鮮血淋淋，似乎受了傷，而且其中一些劍痕好像還是烏茲鋼的痕跡。

“這是怎麼回事？”

王衝腦海中一片錯愕。他隻記得自己最後衝向東南方向的防線，其他什麼也不記得了。怎麼事

“小弟，你怎麼樣了？”

王符的聲音將王衝拉回了現實。雖然表麵上保持著平靜，但王符的眼神深處卻透著一股深深的焦慮和擔憂。

“我還好……”

王衝深深的喘著氣。

“你還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嗎？”

王符小心翼翼的試探著道。

王衝搖了搖頭。他隻記得自己衝擊段葛全打破的缺口，其他的一概不記得。更加不記得為什麼自己好像和大哥王符在戰鬥。

“呼！”

王符吐了一口氣，神態顯得輕鬆了許多。

“大公子，沒事了，沒事了！”

後方，老鷹同樣長長的舒了口氣。

王衝看著兩人小心翼翼的神態，心中隱隱想到了什麼。但是很快，王衝就想起了其他的東西。東南防線——

他分明記得，他將指揮權交給老鷹之前，東南防線就已經整體崩潰了。

“小弟，等一等，你先彆回頭！”

王符感覺到了什麼，臉色微變，剛想叫住王衝，但是已經遲了。

呼，狂風浩浩，王衝轉過頭來，看到了畢生都難以忘記的一幕。就在他的腳下，茫茫的屍骸，成千上萬，層層疊疊，鋪滿了整個山頂，馬屍、人屍、刀劍、戰旗……，無窮無儘，猩紅的血水如同河流一般，淌過慘白的屍體，如瀑布一般一路衝涮下去。

而七八百丈的範圍內，沒有一個蒙烏聯軍士兵站立。所有的蒙舍詔和烏斯藏的士兵都蒼色蒼白，隔著遠遠的距離看著自己，就如同看著一尊地獄魔神一般，眼中滿是恐懼。

王衝隻是轉了個身子，看過去一眼，這些以驍勇、凶悍著稱的蒙烏聯軍戰士，就嚇得紛紛往後退去。

目光掠過整個東南防線，王衝看到了土彌桑紮的屍體，也看到了龍欽巴的屍體，還有許許多多其他蒙烏將領的屍體……

“這一切真的是我做的嗎？”

王衝喃喃自語，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震動不已。

這完全就是阿修羅地獄般的場景！

儘管心中不敢相信，但是看著山腰上，那些蒙烏聯軍戰士如同看著魔神般看著自己的眼光，聞著身上濃濃的血腥味，還有雖然疲憊，但是體內卻極端旺盛的血氣，王衝心中隱隱明白了什麼。

“小弟，不要想多了。這就是戰爭。”

王符一身戎裝從後麵走了上來：

“而且這場戰爭還遠沒有結束！”

王符沒有說錯，雖然王衝以一己之力，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挽救了東南的防線，將潮水般衝來的蒙烏聯軍戰士驅趕下去，但是這場戰爭還遠沒有結束。

在森羅星鬥大陣的八條防線上，王衝也僅僅挽救了東南的防線，改變了局部的格局。而他癲狂狀態下殺的那些蒙烏聯軍戰士雖然成千上萬，但是相對於還剩下二十多萬的蒙烏聯軍來說，王衝殺掉的這一萬多人還根本算不了什麼。

西南防線、西北防線、東北防禦、北部、西部、南部……，這些區域還在激戰。

而巨大的山體上，父親王嚴化身的“巨靈天神”和火樹歸藏的大日佛陀還在激戰者，鮮於仲通化身的“金鋼天神”和段葛全化身的雙頭四臂的黑暗魔神也還在戰鬥著。

王衝驅趕了東南麵的蒙烏聯軍戰士，卻也使得這些戰士湧向了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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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大家還需要你，大唐還需要你！”

王符看著身前的王衝，目中透著一絲深深的期待。

他從昏迷中醒來不久，說實話，王衝能帶領大軍走到這一步，帶領大軍堅持這麼久，讓他很驚訝很驚訝！

雖然是同父同母的血脈兄弟，但是王符從來不知道，在這個以前頑劣、頑皮的三弟身上居然隱藏著這麼強烈的戰爭天賦。

單論在兵法上的造詣，毫無疑問，小弟王衝是遠遠超過自己的。

現在這種時候，也隻有小弟才能帶領大家走出一條出路了。

“小弟，不論是戰是撤，我都支持你。戰不勝，非兵之罪。我們能堅持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錯了。蒙舍詔人和烏斯藏人畢竟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王符道。

戰鬥還沒有結束，也還沒有到最糟糕的一步，所以無論是安南都護軍想要保持有生力量後退，還是繼續選擇戰鬥，一切都還來得及。

王符決定將決定權交到自己的小弟王衝的手中。

“不會撤離！這一場戰爭，我絕對不會撤離！”

王符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王衝打斷了。東南防線還沒有破，暫時保住了，那一切就還有機會。鏗，王衝刷的一下抽出了長劍，二話不說，疾步往山頂走去。

“老鷹，跟我來！”

腦海中，命運之石的警告聲接二連三，連綿不斷。安南都護軍的數量現在正處在一個非常危險的水平，再往下掉，王衝隨時都會被抹殺。

但是王衝絕不會允許自己後退。

安南都護軍沒有退路！

大唐同樣沒有退路！

隻要安南都護軍後退一步，將會多米諾骨牌一般，留下整個崩塌的中土大地。一步退，退退步，到時候，那將不再是一個安南都護府的傳承，不再是一個西南之境安危的問題。

就連大哥王符也不知道，在這座山體上，所有人，包括大哥王符在內，誰都沒有退路。

而且對於王衝來說，這一場戰爭還遠沒有到失敗的地步。

一切都還有轉機。

“呼！”

黑色的旗幟飄揚，山頂上，那支高高的旗杆早就被人斬斷，斷口處留下的是烏斯藏彎刀的傷痕。隻是，這隻代表著大唐，代表著安南都護府的旗幟在剩下半截之後，又被人生生的，重新的插在了山頂。

天空陰雲密布，王衝站在山頂放眼望去，山體上屍骸累累，密密麻麻蒙烏大唐戰士在各個地方戰鬥。原來崩潰的東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彌補了。

“大哥！”

雖然完全不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更加不知道東線是什麼時候彌合上的。但是看到那些熟悉的排兵布陣，王衝什麼都清楚了。

毫無疑問，關鍵時候，是大哥出現，帶領大軍彌補了東線的缺口。

“斧兵後撤，盾兵向前！”

“傳令西線方向，張將軍帶領槍兵方陣，直插西南方向！”

“傳令北線方向，第二，第三方陣直插左前方三十步，切割烏斯藏騎兵和蒙舍詔人。”

“傳令所有騎兵，立即後撤，到山頂待令。”

“傳我命令，弓箭手部隊收集箭支，想儘辦法聚集最後一波箭雨。”

“傳令隨軍工匠，到山頂聚集，想儘辦法，煉製一波弩箭，無需銘文！”

“傳令孫六嶽、羅極、趙無韁、藺毋壽四位將軍，將指揮權交給各自副官，儘管結束和對手的戰鬥，想辦法對付南線的巨象軍團！”

“第五，第六方陣東南方向移動，第十四，十七方陣西北移動，第二十三，二十六軍隊東北方向移動……，森羅星鬥大陣向內收縮，全線退動！”

……

王衝站在旗杆下，接二連三的發布了一係列的命令。東南防線的缺口和東線的缺口被堵上之後，安南都護軍和森羅星鬥大陣麵臨的危險大大降低。

而段葛全的致命一擊，雖然也導致尚不熟練，火侯不深的森羅星鬥大陣崩潰，死傷了大量的安南都護軍，但卻也同樣導致山頂空出了大量的空間，給了王衝再次摧動森羅星鬥大陣的機會。

“嗡！”

一連竄的命令接二連三，不斷的傳達下去。當王衝的命令傳下，整個安南都護軍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樣，再次鎮定，安穩下來。

而當王衝選擇後撤，收縮防線，向山頂聚集的時候，原本凝滯的森羅星鬥大陣在規模縮小了數倍之後，居然再次緩緩的轉動起來。

而且越轉越快，越轉過去！

“該死！怎麼可能會這樣！”

山底下，看到這一幕，大欽若讚臉色都變了。段葛全身為“洱海大將”，地位不在“火樹歸藏”之下。火樹歸藏對他完全沒有管轄權，自然也無法約束、猜測他的行動。

說實話，這位洱海大將隱忍了這麼久，突然之間發動的雷霆一擊，就連大欽若讚都相當的意外。但不得不承認，他的行動相當有效。

如今好不容易將王衝的森羅星鬥大陣擊潰，大欽若讚又哪裡會允許王衝將森羅星鬥大陣再次推動運轉起來。

見識過森羅星鬥大陣的殺傷，大欽若讚深深知道，那對於蒙舍詔和烏斯藏來說意味著什麼。

——那就是一架瘋狂的絞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