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走吧!”
王衝站在兩顆大樹旁,大手一揮。嘩啦啦,一石激起千層,原本隻有王衝、許安純,徐世平三人的空地上,由近到遠,前前後後,密密麻麻,茫茫如海,無數的人影從地下站了起來。隻是一會兒,就像大變活人一樣,成千上萬的人影或者抓著武器,或者抖擻著身上偽裝的淤泥,紛紛從地下站了起來。
而更遠的地方,密密麻麻,星羅棋布的丘陵地帶,更多的安南都護軍從地下站了起來。
——火樹歸藏的判斷沒有錯,王衝確實準備了一個很大的圈套讓他鑽,而且還是一個由四五萬人組成的大圈套,再加上其他迂回的騎兵以及遠處掠陣的後役備和誘餌,確實足夠讓火樹歸藏喝一大壺了。
不過現在,這一切顯然都用不上了。
“傳我命令,不用顧及身後的烏斯藏人,所有人全速行軍。我們隻有一天的時間。過了今天,火樹歸藏和蒙舍詔人聯合,雙方合兵,絕對會全速追趕我們。這段時間是我們唯有的機會。無論要在此之前趕到那個地點。”
“如果不能達成,我們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條。那是我們唯一的生機!”
王衝望著身邊漸漸聚攏過來的諸將,聲音凝重道。
和火樹歸藏以及烏斯藏大軍的短暫追逐暫時是告一段落了,但是對於王衝來說,這一場戰爭卻還遠未結束。隻不過,這次的對手不再是火樹歸藏領導的烏斯藏鐵騎,而是安南都護軍自己。
逃出獅子城,突圍成功,僅僅意味著多獲得了一絲苟延殘喘的機會。在兩股安南都護軍合流的輝煌背後,還隱藏了太多太多的危機。沒有了獅子城的掩護,沒有了黑夜的掩護,也沒有這十數年難得一遇的暴雨,在平原地帶,沒有天險可守,大**隊根本無法麵對這麼的蒙烏聯軍。
更重要的是,西南,已經沒有糧食了!
“希聿聿!”
戰馬長嘶,一群人頂著暴雨,以最快的速度往東北部而去……
西南自戰爭以來,終於迎來了安寧的一夜,也最後一個安寧的夜晚!
……
“轟隆隆!”
一道剌眼的雷霆蜿蜒如蛇,從京師上空的陰雲中掠過。然而和西南的暴雨不同,京師之中隻有雷而並無雨。這樣的雷霆在民俗之中叫做空雷。
而像這樣的天氣,在京師之中已經持續數天了。
西南瀕危,前線即將淪陷,而四麵八方,隴西、安北、安西、安東也是戰況激烈,氣氛緊迫。這樣的情況,本朝開國以來也是從未有過的。
“高公公,麻煩你通融一下,秉告陛下。就說微臣有事求見!”
皇宮內苑,禁忌之地,一名方頭大耳,胖胖的,臉色圓潤親和,如同彌勒降世的圓領錦衣大太監站在玉階前,在他身前,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還有禁軍頭領。
“高公公,麻煩你通秉聖皇,西南危急,我們二十萬禁軍願意馳往西南!
“現在四方告急,短時間內已經沒有可用之軍了,調用禁軍是最好的方法。公公,萬事從宜啊!”
台階前,一道人影跪伏在地上,狠狠的磕頭,卻是禁軍統領趙風塵。
西南的戰事已經持續很久了,王衝帶領的數千招驀的世家高手和雇傭武者就像一個泡沫一樣,消失在了南方,沒有泛起一丁點的漣漪。在很多人看來,他的結局已經不問可知。幾千人手對於西南的局勢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沒有龐大的軍隊,要想對抗五十餘萬的蒙烏聯軍,無異於以卵擊石。所以王衝等人的結局,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可以知道的。儘管佩服他的勇氣,但這卻並不是明智之舉。到了最後,還是要依靠朝廷的大軍。
“嗬嗬嗬,趙統領快不要再說這種糊塗話了,二十萬禁軍南下,誰來守衛京師。一旦異邦鐵騎突襲,你是要將聖皇置於異族鐵蹄包圍之下嗎?雖然聖皇手腕通天,不擔心這個,但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以後還有臉麵活在世上嗎?”
錦衣的圓領大太監微微笑道。
在這皇宮內苑之中,能夠姓高的,同時還能被文武大臣,和禁軍統領如此敬畏的,也就隻有聖皇身邊最貼身的內監大總管高力士,高公公了。在內廷之中,不管年長年幼,太監、丫寰,凡是姓高的,統統改易他姓。
所以皇宮內苑,能夠姓高,尊稱“高公公”的就這麼一位。
高姓一脈,服侍三代帝王,向來有“忠宦”之稱。在大唐和宮中的地位,地位超然,遠不是一般的大臣可比。
“高公公說的對,是我們糊塗了。可是公公,時間不等人啊!如果安南都護軍全軍覆沒,西南近百萬黎民百姓生靈塗炭,蒙烏聯軍順勢北上,最後依然會直逼京師啊!我們做臣子的禦敵自然要拒於國門之外,如果讓異邦軍隊兵臨臣下,做臣子的還有何麵目苟活於世啊!——這一次,烏斯藏兩大王係可是傾巢出動啊!”
趙風塵的旁邊,年愈古稀,頭發花白的的老禦史段曹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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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四麵楚歌,兵部、吏部、戶部全部出動,想儘一切辦法招驀軍隊,但這是都是耗時耗力,要想對抗五十萬的蒙烏聯軍,不管是糧食、兵器,還是戰馬都不是一個小數目,這些都不是短時間能夠完成的。
戰爭從來都是一個係統,而不隻是單純的調動軍隊的問題。
隻是現在,時間不等人。每一天都有噩耗從南方傳來。而帝國的局勢也讓京師上到大臣,下到百姓,人心惶惶。現在的大唐,正經曆著它從未有過的動蕩。隻要是唐人,隻有懷抱著一顆拳拳愛國之心,就沒有不為此憂慮的。
現在朝堂上,每日都在商討對策,爭論每時每刻都在繼續。想要進入深宮,麵見聖皇的大臣絡繹不絕。但是所有人都被擋了下來。
在這場波及整個大唐的危機中,做為大唐最至高無上的存在,聖皇的態度卻到現在為止都諱莫如深,沒有人知道聖皇是怎麼想的。聖皇到現在為止也一直沒有表明態度,更沒有做出任何的決斷。
“段禦史!”
聽到老禦史的話,高公公也不禁長長一歎:
“你知道一片拳拳之心,不過,陛下正在休息中,而且早有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我也沒有辦法啊。”
一群人頓時麵麵相覷,這翻說辭已經用兵來搪塞過很多人了。
“高公公,陛下到底是什麼態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陛下以前從不是這樣的!”
老禦史猛然抬起頭來道,目光灼灼,猶如刀鋒一般。
當今聖皇被喻為有史以來中土神洲最富進取心,也是鴻圖大誌的千古一帝。他的雄才大略,殺伐果決,乾綱獨斷,以及洞察秋毫的目光,使得大唐在他這一代,掃蕩夷狄,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以前的聖皇,雄才大略,不管什麼事情,都胸有成竹,無需朝堂廷議,他早已知道如何去做。所有決議,都能令眾人心悅誠服。但是如今,西南已經是戰火熊熊,安南都護軍戰敗,李正己遭埋伏,兵敗身死,東南西北,所有都護府都遭到襲擊,聖皇那裡卻始終沒有動靜,這情況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
做為服侍過兩代君王的老禦史,段曹實在是不願意看到發生這種事情。
“唉,老禦史,那件事情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啊!”
聽到這句話,老禦史渾身一顫,似乎想起了什麼。他的嘴唇一張,剛想說什麼,但卻被高公公抬了抬手,壓了下去。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這件事情,你知我知,那就可以了。至於西南……,你也不用擔心,陛下自有主見。沒有表明態度,並不代表陛下沒有關注西南的局勢。老禦史,你也服侍陛下這麼多年了,不會這也不明白吧?”
段曹渾身一顫,整個人卻長長的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隻要陛下早有議定,那麼就是最好的結果。這也是這趟最大的收獲。
“我明白了,多謝公公!趙將軍,我們走!”
段曹拉起還一臉迷惑的趙風塵,迅速的離開了宮廷。
微風吹拂,掠過廊下,搖動一根根的清鈴。
高公公兩隻手攏在袖子裡,嘴角含笑,目視著段曹等人消失在遠處。片刻之後,等到一行人消失,高公公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斂,唉,心中長長的歎息一聲,憂慮如同陰雲一般爬上眉頭,高公公很快進了聖殿之中。
金色的帷幔層層疊疊,上麵的金龍栩栩如生,仿佛想要振幔而出一般。
而在帷幔的深處,一道天地間最尊貴的身影矗立在那裡,雖然什麼都沒有做,僅僅隻是坐在帷幔的那裡,卻自有一股淩架於天地萬物之上的氣息,如同一尊令所有人為之敬畏的神祗一般。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那龐大的,超越這個世間所有強者的氣息落到高公公的眼中,卻隱隱感覺到了一絲虛弱。但是很快,高公公就把這絲念頭拋諸腦海。不管陛下是不是高高在上的聖皇,亦或是當初那位皇子,在他心中,他永遠都是這個世界間自己最尊敬、最景仰,也是最愛戴的存在。
“陛下,西南的事情,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嗎?”
周圍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個,高公公猛然身軀一躬,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膝蓋和地麵撞擊的聲音,在整個大殿裡回響,寂靜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