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王衝從沒有感受到如此淩厲的氣息,對方的刀氣厚重無邊,如山巒傾壓,但卻又含而不發,將所有的威力蓄於一點。
那一刹那,王衝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的答案不能讓對方滿意的話,隻怕一個瞬間,對方就會將自己徹底劈成兩半。
“好可怕的高手!”
王衝心中一凜,正要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下一刻,耳中就聽到了一聲截然不同的驚喜的聲音:
“衝少爺!怎麼是你?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鏗,王衝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耳中就聽到一聲尖銳的金屬聲。那名刀道高手將手腕一翻,便徑直把那把長刀收入了劍鞘之中。
“你是?”
王衝心中正自驚疑,就聽到嘩啦一響,那欣長壯碩,猶如山巒般的漢子猛的一把拉下了麵罩,摘下了頭顱,搖了搖頭,露出一顆滿是髥須,目中精芒四射的麵孔。
“陳叔叔!”
王衝心中劇跳,陡的認了出來。
那滿臉髥須的壯漢不是彆人,正是父親身邊的一名老部將,叫做陳叔孫。為人有勇有謀,是父親身邊的心腹,據說從父親入伍的時候開始就跟著他了。王衝的父親為人苛刻,禦下極嚴,平常的時候,輕易都不會帶部下入京。
就是王家的那些護衛,也都是戰場上受了傷,功力大減,沒有辦法再次參加戰鬥了。王嚴來了留他們一條生路,給他們謀個差事,才招到了府中。而其他人,王家人輕易休想見到。
這個陳叔孫,王衝隻在幼年的時候見過他一次。
但也就是那一次而已。
不過儘管如此,王衝對於父親近名老部將印象卻非常好。幼年的時候,還曾經騎到過他頭頂上。當時父親對他很嚴厲,根本不許他玩什麼玩具,所以當時陳叔孫就用刀雕了一隻飛鳥給他。那是王衝幼時的第一個玩具,所以印象很深。
當然最重要的是,王衝分明記得,父親的這個老部將很多年前,就被父親派到了大哥王符身邊。之所以這麼做,並不是一般人想像的去提拔他,而是父親怕大哥利用家族的身世,以及他的影響,在軍中搞裙帶關係,所以派去監督他的。
當然,大哥最後還是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了自己,證明自己不靠家族的勢力和影響,一樣也可以達到很高的造詣,所以陳叔叔也就徹底成了大哥身邊的部將了。
“衝少爺,你不是在京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陳叔孫幾個箭步衝過去,一把攬住王衝,端詳著他,又緊張,又焦急:
“這可不是什麼遊戲,更不是你可以隨意耍性子的地方。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你這是瘋了嗎?”
這實在是太意外了!
這已經不是什麼驚喜,而是驚嚇了!西南戰場已經變成一處必死之地,在這片區域,不知道死了多少安南都護軍,就連他們的人也死了不少。三十萬蒙舍詔大軍,二十多萬烏斯藏大軍,這股力量簡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了。
眾人每天都活在死亡的邊緣線上,誰都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一劫,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什麼時候死去。
來來這種情況已經夠惡劣了,但是陳叔孫怎麼也沒有想到,王衝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抵達,並且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在這裡。
“公子,你太意氣用事了!”
陳叔孫恨鐵不成鋼道。
“陳叔叔,沒有時間說這個了。大哥為什麼不指揮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王衝橫向一跨,硬生生的擺脫了陳叔孫的手臂,大步往著旗杆下那道穿著黃金戰甲的身影走去。那杆大旗是大哥王符的標記,毫無疑問,這片山頂也是大哥王符為首。
“大哥……”
巨大的旗幟在風雨中飄搖,風吹雨打,發出啪啪的聲音,而旗杆下的那道黃金甲盤坐不動,就好像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一樣。王衝走過去,斜跨步一繞,下意識的扳過那人的肩膀,但是下一刻,王衝嘴裡的聲音戛然而止,看著盔甲下的那道人影,王衝一下子怔住了。
盔甲下的人影看著很年輕,絕對不超過二十歲,雖然身形看著和大哥很像,但是王衝可以確定,這絕對不是自己的大哥王符。
“你不是我大哥,你是誰?我大哥呢?”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王衝陡的一手伸出,一把揪住了他盔甲下的衣襟。
明明是大哥率領的軍隊,掛的也是大哥的戰旗,但是領頭的卻不是大哥。有那麼片刻的時間,王衝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甚至有那麼一刹那,王衝心中產生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
獅子城的戰鬥持續了近月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又或者這次的大軍突圍,大哥其實沒有能夠成功突圍出來……,電光石火間無數的念頭從腦海掠過,王衝極度保持著鎮定,但蒼白的臉色卻泄露了心中真實的想法。
“大公子沒事,衝少爺,你就不要為難他了。是我讓他穿上大公子盔甲的!”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陳叔孫踏著步子,臉色沉重的走了過來。
“衝少爺,報歉。其實,我也不想這樣!”
緊接陳叔孫之後,那名臉色稚嫩的年輕人影也開頭,神色微微有些尷尬,也有些緊張,但很快就回複了正常。隻是神色間有些為難,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張柒,你先坐在那裡,不要動!現在軍心未穩,沒有我的命令,你絕對不能妄動一下。”
陳叔孫似乎知道那名年輕人的想法,伸著一根手指道。
“是,大人。”
那人聽到命令,又重新坐了回去,一動不動。
“陳叔叔,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衝的目光落在陳叔孫身上,目光嚴肅無比。
“誒,衝少爺,你跟我來吧!”
陳叔孫歎息一聲,沒有多說,隻是朝著王衝打了個手勢,然後轉身往身後走去。王衝跟在他身後,轉身進了山頂一頂白色的大帳蓬上。整座山頂,就隻有這麼一座帥帳,白色的帆布在瀑風雨中打得啪啪作響。
但是因為刷了一層牛油防水的緣故,並沒有一滴雨水能夠滴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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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帥帳內,一位身材欣長,臉上長著稀疏的短胡,五官俊郎,嘴唇微抿,透著一股冷竣、堅毅、決斷的青年,正雙眸緊閉,穿著內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而在他周圍,幾名親兵正隨侍著,目光中滿是擔憂。
“大哥!!”
王衝踏入帥帳,看到那名冷峻、俊朗的青年,渾身劇震,三步並做兩步,猛的衝了過去。
“怎麼會是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衝雙手握著大哥王符的右手,目光卻是扭過頭來,望向了身後的陳叔孫。
在王衝的印象中,大哥王符一直屬於那種堅毅,果決,極有決斷的存在。他永遠都不會猶豫,更不會遲疑,仿佛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什麼能夠難住他的東西一樣。所以從小的時候,王衝就對這個大哥極其的敬仰。
就算是王衝那上悖逆,反叛的二哥王勃,在王符麵前的時候,也會收斂很多。
都說長兄如父,在王衝的印象中,大哥王符的印象差不多就是這種。
但是這一次卻完全不同。
王衝從沒有見過大哥這個樣子,王衝握著他的手掌,觸手所及,隻覺得他的手掌冰冷無比。他的臉色白如紙箔,呼吸也是出氣多,進氣少。更令王衝心中冰冷的是,他的胸膛明顯塌陷了一塊。
——這絕不是什麼正常現象!
“唉!”
陳叔孫歎息一聲,微微仰了仰頭,看著白色的帳頂,目光露出回憶的神色: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我也就沒有必要隱瞞。如今所見,大公子受傷,現在昏迷不醒。軍中也沒有軍醫,軍醫也治不了他的病。所以現在,我們也是束手無策!”
“到底是什麼人把我大哥打傷的?”
王衝握著拳頭,捏得哢哢作響,赤紅著眼睛,寒氣道。
兄弟連心,在這個世界上,和他最近的,也是他最珍視的,就是父母,兩個兄長,妹妹,還有王氏一族的族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自己的親人受到傷勢。
“是火樹歸藏座下的將軍,劍齒獸角斯羅,也是烏斯藏阿裡王係火樹歸藏以下排名第二的猛將!大公子從獅子城突圍的時候,受到角斯羅的追擊,為了掩護大軍迎戰角斯羅受了傷。”
陳叔孫頓了頓,瞥了一眼大公子王符塌陷的胸膛,接著道:
“不過真正令大公子受傷的,是火樹歸藏!在獅子城駐守十多天,大公子被火樹歸藏重傷,隻是一直瞞了下來。若不是如此,大公子也不會在和角斯羅的戰鬥中受傷了。大公子堅持了半個多時辰,終究堅持不下去,傷勢發作,昏倒了過去。前線沒有人指揮,為了不使軍心渙散,我才自作主,找了個身形和大公子相似的士兵,讓他穿了大公子的盔甲,在旗杆下駐守。”
“隻要大公子還在,軍心就在。否則的話必生禍亂!”
陳叔孫深深道。
隻有在獅子裡待過,和大軍共進退,共生死過的人,才會明白王符對這隻困境中的大軍意味著什麼。蒙舍詔和烏斯藏的聯軍數倍於大唐,在這種情況下,被動防守,堅守不出幾乎是唯一的選擇。而等死則是最終的結果。
而很多時候,還沒有等到最終的結局到來,壓抑的氣氛就已經導致大軍不戰自潰了。
獅子城的**之所以現在都還沒有潰崩,堅持到現在,麵對數倍於自己的敵人還保持著旺盛的鬥誌,唯一的原因就是大公子王符。
和鮮於仲通以及安南的諸將不同,王符是整個大軍中唯一在城池防守中不能指揮大軍主動進攻的存在。在他存在的時間裡,大軍從來都不是被動防守,等待攻擊。在他駐守的時間裡,城池中的**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主動出擊,主動殺傷蒙舍詔人、烏斯藏人。
正是因為王符的存在,獅子城守軍才不是一直被動挨打,才一直保持著穩定的士氣和戰意,也讓烏斯藏和蒙舍詔多有顧忌,不敢太過放肆!
這一點無論是鮮於仲通,還是王符的父親王嚴,都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