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是誰也想不到的。
趙紅纓、白思菱等人想不到的是,王衝的這次行動居然會牽扯到一位帝國的大都護,而且還是張守珪這樣的舉足輕重的實權大都護。
這樣的層級已經超出了普通的私仇的範疇。
這讓眾人心中都有些不安。
而對於王衝來說,張守珪的存在簡直如同一座大山壓在自己心頭,沉重的令人喘不氣來。
要想在張守珪這種帝國之柱麵前擊殺安軋犖山簡直比登天還難,就算是李嗣業等人都沒有這種把握,更彆說是自己。
而接下來,安軋犖山的一絲舉動更是令王衝心頭的最後一絲希望徹底的煙消雲散,土崩瓦解。
“義父,救救我!”
本來已經準備突圍逃走的安軋犖山,突然一個衝剌,惶惶急急的衝到了這位帝國之柱的麵前,跪倒在了他的腳下。
而他嘴裡叫出來的兩個字,更是令所有人心驚膽戰,不是“大人”,也不是“大帥”,而是“義父”!
這個身材微胖,被王衝一路追殺,從醉雀大酒樓一路追殺到這處荒僻院落,一路緊咬不放的胡人,居然是堂堂安東大都護的義子!
“混蛋!”
王衝死死的盯著前方,眼睛裡都要滲出血來。
從重生到現在,這是他距離成功完成自己的使命最近的一次,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這樣的機會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為了這次的機會,他調集了止戈院、靈脈山,所有王家的護衛,以及和王家交好的勢力,甚至連葉老和趙老都出現了。
他把整個王家的力量全部曝露了出來,就是為了對付安軋山。
然而現在,一切都失敗了。
眼前的那道身影就像一道龐大的山巒,把所有的可能都阻擋在了身前,把所有的目標都阻擋在了身後。
更重要的是,張守珪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而王衝偏偏什麼也不解釋。
這一刻,王衝心都在滴血。
“這一切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王衝眼睛裡紅紅的,指甲掐進肉裡,連嘴唇咬破了都不知道。
沒有未來那個“三鎮節度使”,沒有那個“突厥之王”,也沒有未來那個“世界災星”,現在的安軋犖山僅僅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無名小卒”。
王衝距離他的直線距離甚至不會超過二十丈。而葉老、趙老、李嗣業,包括老鷹,和黃家的家主,每個人都能輕易毀滅他數十丈。
隻要擊殺他,就能輕易的挽救未來的災難。但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張守珪坐鎮東北,成名極久,實力甚至比章仇兼瓊還要強。這麼近的距離裡內,沒有人可以在張守珪眼皮底下殺得了人。
所有人一起上也不行!
“小子,你們王家到底想做什麼?這是想要向我宣戰嗎?”
一個聲音從耳中傳來,張守珪如同一尊神祗一般站立院中,他的衣襟抖動,目欲噴火,目光一眼就鎖定了人群前方的王衝。
安軋犖山、阿史那?崒乾他們初來乍到,對於京城中的世家大族不熟悉,但是張守珪幾乎卻是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那些王家護衛衣服上的標誌。
甚至於就連王衝,張守珪也是一眼認了出來。
——上次的節度使事件,張守珪已經搜集到了太多的消息,甚至就連王衝的白描畫像都有一大摞。
但是認出了王衝的身份,反而使張守珪越發的怒火大冒,而地上的那些幽洲勁卒的屍體,更是讓他火冒三丈。
隻不過進宮了一會兒,麵見了幾位朝中的大臣,自家的部下就差點被人殺光,張守珪哪裡受得了。
自己的部下隻有自己才能決定,哪怕是死,也隻能死在自己手裡!
“誤會,這一定是誤會!張大人,王公子一定不會有冒犯將軍的意思……”
張檢和黃家的家主連忙申辨道。
張家、黃家現在和王家榮辱與共,血脈相連。看到張守珪將矛頭對準王衝,兩人連忙出來辨解。
兩人也沒想到,隨著王衝打虎,居然若出安東大都護張守珪這尊大神。涉及到帝國的安東都護府和幽洲勁卒,這不是小事。
一個弄不好,這件事情就會演變成一場重大的朝堂風波。
“住口!”
一聲暴喝,如同雷鳴,張守珪冷著臉,衣袖一拂,身上爆發出一股令戰栗、恐懼的氣息:
“你們是什麼東西?也在資格在我麵前說話?”
那隆隆的聲音響徹天空,張淙、黃桐心中一窒,嘴唇張了張,在張守珪的威勢麵前居然一個個都說不出話來。
人的影,樹的風!
京城張家和黃家雖然在京師也是有頭有臉的家族,但是和張守珪這種經身百戰,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在軍伍中擁有巨大影響力的大都護比起來,還是有不少的差距。
而且張守珪也沒錯,不管是張家的長老,還是黃家的家主在他的麵前,全都沒有說話的份量。
“葉老二,趙老三,這也是你們那位的意思嗎?”
張守珪神色冰寒,目光一轉,落到了人群中的葉老、趙老兩人身上。葉老和趙老都是王家老爺子的部下,兩人在軍中也曾經位置爵隆,擁有很高的地位。
雖然現在兩人已經役休幾十年,軍中年輕一輩認得的人不多,但張守珪做為資曆極深,成名極早的帝國大將,和這兩人卻是有過交集的。
所有這兩人在他們的麵前,根本瞞不住身份。
“張大人,這件事情和老令公沒有關係。完全是衝公子一人的意思。”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從他以往的行徑來看,我們相信,他絕對有這麼做的理由。”
……
葉老、趙老早已退回到了王衝身邊,成犄角之勢,把他包圍在中間。麵對張守珪這位安東大都護,兩人也是神色凝重,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張守珪的名聲、地位,在天下人中的聲譽都不及老令公,但是也不會差得太遠。而且有直追上來的趨勢。
——如果他能夠成功升任帝國宰相的位置的話!
全場一片寂靜,葉老、趙老的一席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王衝身上。說實話,從開始到現在,沒有人知道王衝為什麼會發布那個命令。
誰也不知道王衝和那個胡人到底有什麼仇恨。
“哼,小子,這麼說是你一個人的意思?”
張守珪目光睥睨,突然冷笑一聲,望向了王衝。
“是!”
王衝聲音冷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即便在這位名聞天下的大都護麵前,王衝也沒有流露絲毫的畏懼。
“哈哈哈,臭小子,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張守珪怒笑不已。
這麼多人出現在這裡,這麼多王家的護衛,甚至連葉老二、趙老三這樣的退役老將都出現在這裡,王衝卻說這是他一個人的注意。
張守珪哪裡會相信?
冥冥中,這一切又讓他想起了當年入相之途被王家老爺子所阻,以致於二十多載苦守邊陲,吃風喝露的舊事。
張守珪心中頓時就是一股騰騰的怒火。
新仇舊恨,讓他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看著院落中發生的一切,這讓張守珪毫無疑問的聯想到了自己這次“進京謀相”的事情上。
如果自己不在的時候,老巢被端,部下被殺,這對於自己在朝中謀求相位的事情,絕對會產生阻礙!
二十年前已經被王家阻礙過一次,難道二十年後,王家人還要跳出來嗎?
張守珪一想到這裡,心中就怒火騰騰。
王衝察言觀色,已經知道張守珪是怎麼想的。年輕時候的張守珪意氣風發,年輕有為,是真正的帝國肱股之臣。
但是晚年的張守珪在幽洲蹲了二十年,隨著地位的上升,漸漸變得乾綱獨斷,剛愎自用,越來越聽不進其他的聲音。
王衝心知肚明,今天不管自己說什麼,張守珪恐怕都是聽不進去了。
“都護大人可以不相信我,不過我所說的話句句屬實。今天發生的事情與都護大人無關,也與幽洲軍無關,隻是我們王家和安軋犖山一個人的恩怨。”
王衝說著,目光死死的盯住縮在張守珪身後的安軋犖山。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不管過了多少個的生命輪回,安軋犖山的機警和狡猾,永遠都是那麼的如出一轍!
“你什麼意思?”
張守珪的神色微微一變。他才剛剛過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看王衝的神情不似作假。
“哼,大人為什麼不先問問你身邊的那位義子?問問他早上的時候,在醉雀大酒樓做了什麼?”
王衝冷笑道。
未來的事情,還有自己的“先知先覺”是絕對不能說的,王衝隻能把這件事情暫時先往表兄王亮身上的扯。
“義父,冤枉啊!這件事情和我毫無瓜葛。”
安軋犖山臉色一變,騰的一聲指天發誓,渾身都顫抖起來:
“我可以發誓,除了喝酒,在酒樓我什麼都沒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