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高牆外靜悄悄的，原本寧靜的夜色在這人出現之後，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那人站在高牆外，顯得非常警惕，他並沒有急於進去，而是站在樹林外，緩緩的打量四周。
王衝也算是見識過不少剌客的人，不管是大食人剌客、高句麗剌客，還是宮雨綾香這個海外瀛洲的女剌客……，統統都沒有眼前這人給人感覺這麼怪。
他太冷靜了，不是因為那種大事而產生的冷靜，而是從骨子裡透出一股極致的冷靜，似乎不論做什麼事情，都是慢條斯理，從容不迫。
哪怕刀架到脖子上了，他也會是這種冷靜赴死。
這種氣質，王衝隻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他？”
王衝腦海中閃過一道念頭，想起了白虎峰上的某個人。雖然老鷹一直暗示這應該就是那個人。
但是畢竟沒有看過真麵目，沒有辦法確認。而且從身材上看，也有細微的差異，不知道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人，還是說，僅僅隻是使用了某種改變身法的法門。
距離太近，王衝和老鷹不敢大意，兩人壓低了身形，屏住了呼吸，將氣息降低了最小點。
王衝甚至都用出了龜息術，將全身的毛孔閉塞，不散發出來一丁點的聲音。
“嗡！”
就在兩人屏息靜待的時候，突然異變陡起，一股強烈的被人注視的感覺從心中湧起，兩人心中不凜：
“不好！被他發現了！”
透透重重的樹葉，王衝和老鷹幾乎是同時發現一雙精亮的目光望向了兩人所在的方向，那洞徹的光芒，讓兩人頓時產生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這家夥也太警覺了吧！”
王衝心中大感不妙。他有龜息術，全身毛孔穴竅一閉，就連玄武境的強者都很難發現。
而老鷹，直接就是接近玄武境的高手。
沒想到還是被人家發現了。
“公子，先等等!”
突然，一隻手臂從後麵伸過來，老鷹神色凝重，從後麵抓住了王衝，眼神中清晰的傳達出這個意思。
“嗯？”
王衝怔了怔，正在詫異的時候，耳中突然聽到了一陣清脆的鳥叫聲。
啾啾！
啾啾！
聲音很近，跳來跳去，就在距離兩人頭頂不遠的地方。
是老鷹豢養的那隻小鳥！
刹那間，靈光一閃，王衝頓時明白了老鷹的意思。——那人看的不是他們，而他們頭頂老鷹訓練出的那隻小鳥！
啾啾！
啾啾！
小鳥通靈，似乎明白老鷹的意思，在細小的樹枝間跳躍幾次，突然雙翅一振，騰空而起，向著遠處掠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空中。
而高牆外，那雙眼睛目視著小鳥消失在夜空中，目光慢慢變得緩和起來，同一時間，王衝心中那種警覺感也慢慢消失。
“厲害！”
王衝看著小鳥最後消失的方向，心中暗暗讚了一聲。老鷹訓練鳥類偵察的本事簡直就是一絕，不論多大的鳥類，上至巨鷹、大雕，下至尋常可見的麻雀、鴿子、黃鶯……，所有的鳥類，他都能訓練它們，讓它們為己所用。
這也是王衝對老鷹非常器重，甚至決定把王家的一些消息渠道的交給他的原因。
鐵手、獨狼等四人裡麵，他的實力是最弱的，但是這手訓鳥的本事也是最絕。
就算那些再厲害的強者，也絕不會想到，那些路邊尋常可見的鳥雀，會是彆人的耳目，喉舌。
嗖！
另一側，似乎確認了周圍安全，黑衣蒙麵人將身一縱，高高躍起，靈活的如同一隻猿猴一般，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留國公府的高牆內。
“公子，要追進去嗎？”
老鷹扭過頭來，壓低聲道。
“當然，你那邊準備好了嗎？”
王衝扭頭笑道。
“嗬嗬，我訓鳥也不是第一天了，公子放心，這裡留國公府裡的禽鳥已經全部安排好了。不管是他往哪裡去了，我們都能隨時了如指掌。”
老鷹知道他在問什麼，微微一笑，神情中自有一股傲意。
他訓練鳥雀也不是第一天，當然不可能隻有剛剛那一隻小鳥。自從當年經手偵察小獸林王的案子失敗，所有偵察的方法全部被高句麗人發現，這十多年，他忍辱負重，奮發圖強，在訓鳥的方法和技術上早已和當年不可同而語！
現在的他，早已不再局限於那些常見的，能夠高飛的鷹類、雕類，現在就連路邊那些灌木叢裡常見的小鳥雀都能為他所用，替他來偵察消息。
就算再厲害的強者恐怕也不會聯想到這一點。
嗖嗖！
兩人從樹枝上跳下，一個飛縱，跟著黑衣蒙麵人消失的地方一起悄無聲息的跳上城牆。
高牆裡，一座座亭台樓閣，鱗次櫛比，還有花園、水池、假山，在黑暗連成一片。而就這麼一會兒，對方已經消失不見了。
“在那裡！”
老鷹眼睛一亮，壓低著聲音，突然指著遠處的一處亭台道。順著老鷹的目光，王衝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飛快的閃了一下，如果不是眼睛快，根本注意不到。
“這個家夥到底在做什麼？”
王衝看著遠處，若有所思。那個家夥不像是有特定的目標，反而像是在找什麼。
“公子，要去追嗎？”
老鷹看了一眼下麵道。雖然是沒有實權，但畢竟是當朝國公，府裡麵還是有不少的守衛，就這樣跟過去還是有很大的機率被發現。
另外，前麵那個蒙麵的小子也機警很，想要一直追蹤他不被發現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王衝站在牆頭，沉吟不語。
“下去看看，反正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知道這個人是不是他。還有，他為什麼會深更半夜跑到一個當朝國公府來！”
王衝開口道。
這件事情，在返回昆吾訓練營之前他必須要搞清楚。這是他最後一件必須要弄明白的事情。
至於危險，即便被留國公發現他也並不懼怕。
“走吧。”
從城頭躍下去，兩人沒有驚動任何人，悄悄的向著黑衣蒙麵人的方向追去。
老鷹豢養的那些鳥這個時候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兩人甚至都不用跟著，就能隨時知道他的動向。
“這家夥膽子太大了，他到底想要找什麼？”
蒙麵人的行蹤飄忽不定，一會兒東一會兒西，一路跟下去，就連老鷹都暗暗吃驚。
這裡畢竟是當朝國公，這麼多年積累下來，私底下還是有些厲害高手的。就連
就連他和王衝在這裡都得小心翼翼，提防被留國公府的人發現了，更彆說是其他人。
但是那個黑衣蒙麵的年輕人卻完全沒有一點顧忌。
憑借著前麵幾天的勘探，那年輕人對這裡似處了如指掌，什麼時候換防，什麼時候護衛從哪裡走到哪裡，他全部一清二楚，就好像他本來就是留國公府的。
但是老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這一路跟著他已經看著幾次進出澡堂、客廳、廂房、大廳，花園……
幾乎留國公府所有的東西，除了留國公所住的地方守衛嚴密之外，其他地方他基本都進去了一遍。
他的腳步悄無聲息，神情冷靜的可怕，在黑夜裡就如同幽魂一般，令人有種發自內心的寒意。
“嗯？”
突然之間，老鷹怔住了，目光看著前方，一動不動。
“怎麼了？”
王衝跟在老鷹身邊，立即感覺到了他的異樣。
“那裡……他進了留國公的公子居住的地方。”
老鷹怔怔道。
“什麼？”
王衝還沒反應過來。
“那是留國公公子居住的地方！”
老鷹目光看著前方道。
“！！！”
王衝渾身劇震，猛的扭過頭來，黑暗中，透過拱起的簷角，隻見遠處一間房間燈火通明。和留國公府其他陷入黑暗的地方截然不同，看起來極其醒目。
王衝終於明白老鷹的意思了，大部分黑衣夜行的人，都會儘量避過明火的地方。但是這一位好像完全沒有這種顧忌。
但是這並不是王衝所在意的。
“老鷹你肯定那是留國公公子的住處嗎？”
王衝神色沉聲道。
“嗯。”
老鷹點了點頭，“公子，要過去看看嗎？”
出乎意料，老鷹本來以為王衝會讚同自己的意見。但是沒想到的是，王衝卻霍然變了臉色：
“走！快走，這是個圈套，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什麼？！”
老鷹大吃一驚。
這怎麼可能？
他訓練的鳥雀一直在附近，根本沒有發現任何陷阱，王衝為什麼說這是一個陷阱。
然而王衝根本沒有解釋，說完這句話，身體一躍，立即匆匆的往外掠去。老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依著原路迅速的返回，躍過高牆，離開了留國公府。
“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高牆外的樹林裡，老鷹剛一落地就忍不住道。
“老鷹，事情沒那麼簡單。我不知道留國公府的人有沒有發現你，但是他們肯定發現了他。不管是他想找什麼東西，又或者他根本就是衝著留國公的公子去的，總之，這一趟他絕對不會有任何的收獲。”
王衝沉聲道。
是他想的太簡單。留國公雖然現在已經失勢，連上朝議政的資格都沒有。每年隻有元宵節的時候，可以受邀去皇宮和所有權貴子弟吃了一頓。
但是堂堂大唐國公怎麼可能簡單？
老鷹說他和那個人在留國公府附近好幾天附近都沒有人發現，真是想得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