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終於來了。比我想像的早了許多啊!”
聽到申海、孟隆的話,王衝眼睛一亮,目中閃過一道光芒,一邊笑邊收功,一邊慢慢往外走去。
雖然盧廷沒有說找自己什麼事,但王衝知道十有九八還是為了太真妃的事。朝廷的事情王衝雖然沒有特彆去關注,但是也知道宋王已經有好幾天沒上早朝了。
王衝本來以為,宋王至少還要十多天才能醒悟過。現在這麼快就過來,倒是比他預計的早很多。
王衝是在王家的大廳裡見到盧廷的。
盧廷坐在茶桌旁,手捂著一隻青瓷的茶蠱,似乎等了有一會兒。看到王衝進來,盧廷目光閃了一下。
堪堪十五歲的王衝是穿著一身淺灰色寬鬆練功服進來了,腰帶隨意的紮著,烏黑的頭發,劍眉星目,看起來非常俊朗。
以往的時候還沒有發現,但是這一次再看到王衝,盧廷突然發現,在這個年輕人身上似乎有一股同齡人所沒有人的從容和自信。
他似乎無論做什麼,都是有著自己的目的一樣。不管是廣鶴樓,還是四方館,完全無法讓人把他當成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看待。
甚至有的時候,盧廷都感覺自己無知不覺把他當成了一個可以請教的同輩的存在。
放在以前,這對盧廷來說是完全不可想象。
“公子,盧廷有禮了!”
盧廷猛然站起身來,深深的行了一禮。
“盧大人為何行禮,小子可受不起啊!”
王衝站在大門口笑了起來。
這個盧廷給他的感覺撾好玩的。廣鶴樓的事,他自以為做的隱秘,但是這個盧廷似乎很早就看穿了他的謀劃。
還有這次的太真妃事件,王衝敢打賭。盧廷在裡麵絕對有巨大的關係。
“嗬嗬,公子真乃神人也。太真妃的事情真的被公子猜中了!這一禮受得,受得!”
盧廷心中不由笑了起來。
剛剛還覺得他成熟穩重,和成年人差不多。但是這一刻,王衝又明知故問,像個孩子一樣。
“什麼啊?我並不記得我說過什麼呀?”
王衝假裝不懂。
“嗬嗬!四方館的時候,公子不是想要勸阻宋王,打消念頭,不要阻止太真妃嗎?”
盧廷躬著身子,配合著道。
“盧大人,您記錯了吧。我可不記得我有勸阻過宋王啊,我隻是讓宋王去看看壽王,叔侄相敘啊。”
王衝臉上的笑意愈外的濃厚了。
“公子,您就彆逗我了。上次的事情是我錯了,是我錯了,還不行嗎?以後公子有什麼意見,儘管提就是,我一定儘力去勸說宋王!……”
盧廷雙手一攤,苦笑認輸。
“哈哈哈!………”
王衝笑了起來。
盧廷也忍不住跟著大笑起來。
有些事情揭破了比不揭破好,四方館的時候,盧廷和宋王的想法一樣,都認為王衝的勸阻有偽臣子名節,這是雙方的第一次信任危機。
雙方如果沒有信任的基礎那也就沒有辦法合作了。這是王衝故意裝糊塗,盧廷故意認輸的原因。
揭破了雙方心裡的一層隔閡,才能真正的繼續合作。
“盧大人,這可是你說的。”
王衝伸出一根指頭,笑指著盧廷道。
“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衝公子已經用自己的能力證明了自己。盧廷哪裡還敢多說。”
盧廷道。
這翻話卻不是恭維,而是盧廷的真心話。不管是廣鶴樓的事,還是太真妃這件事,這些都不是普通的小事。
王衝雖然年紀小,但他在這種大事上展現出來的睿智和洞察,就連盧廷都自歎不如。
姚廣異栽在他手上,就是最好的證明。
“衝公子,因為太真妃的事情,宋王已經被聖皇勒令在家休養,不得早朝。這件事情非同小可,還是請公子與我一起去趟宋王府吧。殿下已經等候多時了。”
盧廷誠聲道。
“那就有勞盧大人了。”
見盧廷說的嚴重,王衝不再推辭。
兩人鑽進馬車,從王府出現,一路轟隆隆往宋王府而去。
王衝是在宋王府的大殿裡見到宋王的。宋王,盧廷,老總管,加上王衝四人,這就是大殿中的所有人。
而除此之外,大殿之中沒有一個人。
大殿的大門緊閉著,四周、角落,屋頂,到處都是王府的高手。王衝雖然是第一次進入宋王府,也能感覺到這裡的氣氛非常凝重。
“衝公子,現在你告訴我們了嗎?”
大殿裡,宋王、老總管、盧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王衝身上。壽王和太真妃的事情已經糾纏了宋王很久。
如果說有一個人能知道裡麵的秘密的話,那麼在宋王看來。那個人必定就是王衝了。
如果不是王衝提醒自己,宋王絕對不會想到去見壽王,更加不會發現,結婚數年的太真妃居然還處子!
四方館第一會麵的時候,宋王還在怪王衝不知綱常禮義,但是現在,他已經完全不敢這麼想了。
“殿下以為我知道真相?”
就在所有人期待著王衝答案的時候,王衝的回答卻讓所有人意外了。
“你不知道?”
宋王一臉的錯愕。他之所以邀請王衝過來,就是因為認定王衝知道答案。沒想到王衝居然說他也不知道。
“殿下高看王衝了。我倒是想知道,但是這裡麵的真相我也不知道。”
王衝搖頭苦笑。
太真妃的事情,不管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對於王衝來說都是一個謎團。甚至來的路上,王衝從盧廷那裡知道太真妃是處子的時候,王衝比盧廷還要震驚。
不論在哪一個時空中,最多也就是說太真妃和壽王沒有子嗣,但從來沒有提及太真妃嫁入皇宮的時候還是處子。
這個結果王衝又何嘗不意外呢?
宋王期待從他這裡得到答案,但是王衝知道的恐怕不比他多多少。
“衝公子,來的路上你可不是這麼說。如果你不知道答案,那你為什麼會想到勸殿下去看壽王?”
盧廷也皺起了眉頭。
因為急於帶王衝去見宋王,所以路上,他也根本沒有追問真相。倒是王衝,問了他一些關於壽王和太真妃的事情。
“殿下和盧大人都誤會了。”
王衝沒有隱瞞,就將自己看到壽王的事情說了出來。隻不過,上輩子的事情被王衝換成了這輩子。
“這麼說來,你是因為看到壽王才產生懷疑的?”
宋王眼中難掩失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本來以為王衝知道答案的,沒想到完全不是如此。
“嗬嗬,殿下,我以為殿下現在操心應該不是這個問題。”
王衝看著宋王,笑了起來:
“真相是什麼真的重要嗎?我隻是想知道,不論真相是什麼,殿下真的想好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嗎?”
王衝聲音一落,宋王、盧廷瞬間變了臉色。老總管看著王衝,也是目光凝重。
“殿下,不論真相是什麼。無外乎兩種。第一種,陛下確實搶了壽王的妻子,有違綱常人倫之理。這種自然就不必說了。”
“第二種就是另有隱情,這件事情根本不像外界想像的,是群奪臣妻,父奪子妻。如果是這一種,殿下想好了該怎麼應對嗎?”
王衝迎著宋王的目光,從容自若道。
這翻話可謂大膽之極,放了是以前,王衝是絕對不敢這麼說的。但是此一時彼一時。
現在是宋王主動請自己過來。
而且太真妃的事情關係重大,不止關係到宋王,也關係到大伯和王家。王衝不可能不管。
王衝心知肚明,留給宋王的時間可並不是太多了。
“王衝,怎麼跟宋王說話的?”
盧廷在一旁嗬斥道。
“無妨!”
宋王卻是搖了搖手,在一旁露出沉思的神色。放了是以前,王衝敢這樣跟他說,他肯定是勃然大怒。
但是現在,五道聖旨已經給了他當頭棒喝,讓他冷靜了不少。
宋王已經不會像以前那樣了。
“王衝,你想說什麼?”
宋王長長的歎息一聲,身影中透露出一種疲憊的感覺。
“殿下,太真妃的事情,不日將塵埃落定。留給殿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王衝歎了口氣,換了一種語氣,聲音柔和了許多。從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口中說出這種話來,其實是很怪。
但是不管是宋王、盧廷,還是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老總管都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似乎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王衝的這種態度。
“……殿下,陛下在這件事情中的態度已經表露無疑。殿下和我大伯帶領群臣,聯手反對陛下和太真妃。而為了維護太真妃,陛下甚至不惜連下五道聖旨,將殿下排斥出朝堂。那殿下有沒有想過,連殿下都是如此,那換了其他大臣又會怎麼樣?等到此事塵埃落定,太真妃那裡又會怎麼樣?”
“若是異日太真妃成了皇後,殿下以為,她會怎麼樣對待當初那些反對他的人?”
王衝這翻話說的非常輕柔,但是落在大殿之中,不蚩於一顆重磅炸彈。
“你的意思,這件事情還會牽連到其他大臣?”
宋王終於變了臉色。他一直在猶猶豫豫,到底這件事情要怎麼辦。反對還是不反對陛下。
但是王衝說的話,卻讓他心中一涼。
他一直隻注意到自己該怎麼辦,卻恰恰忽略了這件事情會對朝廷,會對其他的大臣怎麼樣。
“不可能的!陛下絕對不敢這麼做。那可是半數的朝臣啊!”
宋王臉色都蒼白了不少。
“殿下以為呢?”
王衝心中長長的歎息一聲。如果宋王不轉變態度,這就不是會不會發生的問題。而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沒有人明白聖皇為什麼會對一個女子這麼維護,但是這就是事實。太真妃在聖皇心中的份量,遠比外人想像的重要的多。
至於其中的緣由,這注定是個迷團,不足為外人道理。
大殿中靜悄悄的,宋王睜大著眼睛,額頭上冷汗都流出來了。
盧廷的臉色也絕對好不到那裡去!
看著一旁的王衝,盧廷一臉見鬼的神色。這個年輕人對世事的洞察,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在他和宋王還在鑽研壽王和太真妃身上隱藏著什麼秘密的時候,王衝已經提前思考到這件事情可能引發的後果了。
這個時候,盧廷也不由暗暗慶幸,幸好自己廣鶴樓注意到了王衝,幸好自己這次把王衝請了過來。
否則的話,他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悟過來。
隻要想想半數朝臣都被卷入進去,所會引發的後果,就連盧廷都後怕不已。
這一刹,大殿中一片死寂,隻餘下沉重的呼吸聲。
王衝看著這一幕,這才微微點了點頭。宋王他們能夠意識到這點算是相當不錯了。也不枉自己在四方館的時候一翻苦心。
“……殿下有沒有想過。如果半數的朝臣被貶,甚至外放地方洲郡,齊王和姚家掌管朝堂,接下來會這樣嗎?”
“姚家也就算了,姚老爺子還是要點臉麵的。但是齊王呢?以齊王的性格和作風,殿下以為齊王會放過這種機會嗎?如果朝廷的軍國大事都落在姚家和齊王這樣有私心的人手裡,殿下以為將來會怎麼樣?”
王衝誠聲道。
直到這個時候,王衝才把心中勸諫的話說了出來。此一時,彼一時,在四方館中,王衝這些話沒有說,也不能說。
但是現在宋王接了五道聖旨,閒賦在家。這翻話說出來,份量已經不同以前。
宋王的臉色頓時越發的難看了。老總管和盧廷的臉色也不太好看。王衝說的這些,都是他們以前沒怎麼想過的。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宋王終於抬起頭來,盯著王衝。看著眼前這個王嚴王耿直的第三子,宋王已經再不敢因為他的年齡和外貌而有絲毫的小覷了。
在宋王心中,這一刻,已經真正的把王衝當成了一個小謀士。而且還是極有份量的那種。
“嗬嗬,這就要問殿下了。一邊是私事,一邊是國事,殿下以為哪邊為重?”
王衝笑道,知道宋王已經意動。
“但是君臣之義,人倫綱常,難道就不顧了嗎?”
宋王反問道。
“那殿下以為,是臣子的名節大,還是大唐的國事大?”
王衝夷然無懼道。
“誒!”
宋王長長一歎,心中突然湧起一種深深的挫敗感,他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殿下其實不必如此自責,這件事情裡,壽王沒有受到傷害,太真妃沒有受到傷害,陛下也沒有受到傷害。這不就可以了嗎?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隻要能對大唐有利,對國家有利,殿下又何必在乎個人的得失。”
王衝安慰道。
對於宋王,王衝是發自內心的尊重。一般人如果遇到宋王這種處境,恐怕早就投降了。隻有像宋王這種內心正直的人,才會備感折磨,掙紮這麼久。
“苟利國家生死,豈因禍福避趨之!說的好,說的好啊!”
宋王發出一聲長長歎息,恢複了一點原本的樣子。
“不過現在,我就想做點什麼,也來不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