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大人。”
王衝行了一禮,對於旁邊的鮑宣則是視若不見。
“三公子。”
盧廷看著王衝,一臉微笑。他早到了一會兒,廣鶴樓裡發生什麼事他早打聽清楚。雖然王衝的父親王嚴雷霆大怒,覺得王衝闖了大禍,但盧廷倒沒覺得這事有多大。
姚廣異是齊王的人,王嚴是宋王的人,雙方本來就不對路,私底下衝突很正常的。反倒是宋王那裡,若是知道王家十五歲的小子教訓了姚家的姚風,不但不會責怪,還會非常欣喜,勸阻王嚴責罰一雙子女。
“三公子不必擔心。不就打傷了姚家的公子嗎?等我回去,告訴宋王,保管你們兄妹無事。”
盧廷嘿嘿笑道。
“真的?”
王家小妹眼睛一亮,立即信以為真,逗得盧廷哈哈大笑。
王衝聽得心中一暖,這位盧大人雖然前世曾指證過父親,但在這件事情上,他也隻是被利用了,說了自己看到的東西,本心倒是不壞。
“盧大人是君子之風,晚生佩服。隻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盧大人還需要防備被小人利用才好。有些人表麵上忠秉正直,道貌岸然,私底下卻折節叛變,投降齊王,為了五鬥米而折腰,大人可要防備些個才是啊!”
王衝道。他這翻話雖然是對盧廷說的,但目光卻是一直盯著旁邊鮑宣,說得後者神色大變。
“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盧廷也不是愚笨之人,臉色一變,立即順著王衝的目光望向身邊的鮑宣。
和父親不同,盧廷要聰明得多。
宋王身邊大量的部屬投靠齊王,父親不清楚,但是盧廷是知道的。聽著王衝的話似乎意有所指,又聯係鮑宣突然破例邀請自己到廣鶴樓,以及老總管突然出現,盧廷突然感覺出了什麼,看向鮑宣的目光瞬間變了臉色。
盧廷會被人利用,完全是因為沒有防備。君子眼中,人人都是君子。從內心,盧廷是壓根沒想過鮑宣會叛變的。
但是一趟廣鶴樓之行,簡簡單單的吃頓飯,卻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卻由不得盧廷不多想。
“臭小子,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盧,盧兄,你彆聽他胡說八道……”
鮑宣被王衝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開始還很鎮定,但看到盧廷漸漸變得嚴厲的眼神,頓時心神大亂。
“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這件事情說的絕對不是鮑宣。
他做這件事情本來就心虛,盧廷又是那種性格正直,眼神犀利直指人心的人。被王衝一個小孩突破道破秘密,加上盧廷的洞察,鮑宣猝不及,頓時心神大亂。
“鮑宣,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盧廷的目光冰冷無比。
他開始還是將信將疑,但現在,卻是確定無疑。王衝隻是一個小孩子,說的話不能完全當真。但鮑宣的反應已經完全說明問題了。
他不是什麼三歲小孩,還分得清什麼是真話,什麼是假話。
“嘿,鮑大人,勸你一句,‘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宋王和齊王之間最贏誰輸,現在說還太早。小心身家壓錯人!”
王衝上前一步,毫不客氣道。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本來還以為要費很多唇多,想不到這盧廷比他想像的還要厲害,自己隻是給他提個醒。沒想到,他直接就追查出了真相!
“盧,盧兄……,彆聽他胡說。齊王有什麼不好?”
鮑宣冷汗涔涔,越說越亂,終於說不下去,扭過頭來,擠進人群,倉皇離去。
盧廷卻沒有在意,回過頭來望向王衝。
“嘿,‘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三公子果然不愧是九公子嗣,說話彆出心裁,與人不同。”
盧廷一臉讚賞道。
這個十五歲的少年給他感覺非常特彆,不可以等閒視之。
王衝卻是一笑,所謂“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在他穿越之前的那個世界不過是很普通的尋常而已,但是在這個世界,盧廷顯然沒有聽說過,感覺很是新穎。
“大人謬讚了。”
王衝淡淡道,神情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落到盧廷眼中,更為奇異。
“盧大人,小子還有事,就先告退了。”
王衝躬身道,點頭即止。
這是第一次見麵,王衝不想說得太多。隻要讓這位盧廷盧大人留個好印象,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真正的紈絝子弟就可以了。
擁有著上一世的記憶,王衝再清楚不過了。眼前這位看似不起眼的盧大人,在宋王身邊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他所看到的,聽到的,經曆到的一切,幾乎都會和宋王提起。
前世的時候,曾經出過一件事情,某個大臣的小妾過生日,這件事情連那位大臣自己都忘了,但結果這位大臣的小妾卻在生日那天驚奇的收到了宋王送的一件禮物。
這是生日當天唯一的一件禮物!
事情發生後,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宋王連見都沒見過他的小妾,怎麼可能知道他的生日。
直到後來這位大臣一拍腦袋,才無意中想起來,以前曾經無意中向盧廷提起過一次。
這件事情發生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位盧廷盧大人在宋王身邊擁有非凡的地位。凡是他知道的事情,幾乎十有八九都會告訴宋王。
王衝對這件事情印象很深,所以記得。
在宋王那邊留個好印象,以後對自己做事會非常方便。這也是王衝主動和這位盧大人打招呼,在他麵前留下好印象的原因。
“小妹,我們走吧。”
王衝招呼了一聲自家小妹,登上來時的馬車,徑直往王家宅邸緩緩駛去。
“有意思,好有意思的世家子弟。”
盧廷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絲奇亮的光芒。一直到這對兄妹離開,這才轉過身來,想了想,召了一輛馬車,也沒進廣鶴樓,徑直往宋王府的方向駛去。
……
與此同時,姚家的府邸!
“啊!”
呻吟聲中,姚風慢慢醒轉,隻覺得渾身每一根骨頭都在劇痛。這兩兄妹下手極重,姚風這一回載到家了。
“醒了!”
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姚風一驚,轉過目來,這才發現房間裡還有一道寬厚的身影,背對著自己,站在窗前。
“父親!”
姚風掙紮著,從床上站起,走了過去。
“今天的事情,關於那個王衝,事無巨細,詳詳細細,全部告訴我!”
姚廣異的聲音冷冷的,聽不出表情。
“王衝?”
姚風怔住了。他實在沒想到父親在自己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詢問那個王衝。以父親的身份地位似乎用不著對這種人物在意吧?
不過姚風深知父親的脾氣,聽到詢問,不敢反抗,忙把把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姚廣異聽完臉上陰晴不定,長久沒有說話。
“這麼說,這對兄妹之所以能夠闖進來,完全是因為那個馬周?”
姚廣異道。
“是的!”
姚風聲音剛落,啪!一個耳光重重的扇到了姚風臉上,姚風的半邊臉孔立即高高腫了起來。
“父親?!”
姚風捂著自己的左臉,看著眼前的父親,整個人都驚呆了。他長這麼大,父親還是第一次這麼打他。
“畜生!你知不知道,你壞了我多大的好事!為了今天這件事,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心思!”
姚廣異神色猙獰無比,怒不可遏。廣鶴樓裡,當著那麼多人的麵,他不好發作。但現在沒有一個人,姚廣異終於爆發出來。
“噗通!”
姚風臉色一變,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上。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父親發這麼大的脾氣。
姚廣異心中卻依然怒氣難消。
王衝、王小瑤兄妹的事情,他回來之後,越想越不對勁。
然而姚廣異怎麼也沒想到廢儘心思,千般謀劃,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思慮周全。然而沒想到,千算萬算,居然廢在了京城的一個小混混身上出了紕漏!
馬周?
那算什麼東西!
放在平常,在他們這樣的人眼裡恐怕連隻螞蟻都算不上。但是宋王和齊王,兩位皇親貴戚,朝廷裡的領袖大佬,居然會因為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混混而動蕩。
傳出去,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我們姚家本來可以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因為你,就因為那個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馬周,就因此全部化為泡影!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對我們姚家是多麼大的損失,你知不知道齊王對這件事情有多看重?我可是向他一再保證,絕對不會出紕漏的!”
姚風開始還覺得這一巴掌非常的無辜,但聽到後來,陡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白,而且越來越白,不過數息之間,渾身顫抖,冷汗如雨。
“爹,孩兒錯了。這件事情孩兒根本就不知道!”
姚風心中惶恐不已。
齊王那邊計劃對付宋王的事,他絕非不知道。要對付宋王,最重要的就是離間宋王和王家。
而要想離間宋王和王家,關鍵就是離間王嚴和宋王,這是王家最容易著手的地方。
這麼重要的事情,姚風本來以為要很久的,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種事情執行的居然這麼快。
自己在廣鶴樓上一場宴飲,居然無意之中破壞了父親這麼重要的事情。
“……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你!”
看到姚風惶恐的樣子,姚廣異心中又不禁一軟。他畢竟隻有這麼一個兒子,而且說到底,這件事情上自己也有錯。
為了對付王嚴,自己刻意的封鎖消息,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有告訴。廣鶴樓上那麼多齊王的賓客,很多人可能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有一得,必有一失!
如果自己事先告訴了姚風,又哪裡會發生這種事情。
姚廣異雖然特意的安慰,但姚風心中卻依舊感到深深的不安。他深深的知道這件事情有多麼嚴重。
齊王那邊要是怪罪下來,那不是父親一個人能擔待得住的。
“爹,那現在這件事情豈不是完全失敗了?”
姚風想到的是齊王。
父親在齊王那裡一再承諾,這件事情絕對萬無一事。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齊王那裡還不知該如何暴怒。
和宋王不同,姚風可是深深知道,齊王那邊是絕對無法容忍屬下無能的。
“失敗?”
聽到姚風的話,姚廣異冷冷一笑,反倒突然安靜下來:
“我姚廣異定下來的計策,哪有那麼容易失敗?即然和王嚴在廣鶴樓上撕破了臉皮,那就換一條計策,換成苦肉計就是了。”
“啊?”
饒是姚風並非什麼愚笨之人,但聽到“苦肉計”三個字,也不由呆住了。在這一方麵,他還完全跟不上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