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趕屍這個行業一直充滿好奇,很想知道這些隻存在於小說電影中的人物究竟是怎麼趕屍的,便急不可耐地站起來,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
入眼處首先是一片漆黑,山中到處都是蔥鬱的樹林,夜幕下猶如一片厚重的步蔓,將視線徹底遮掩。大概等待了兩分鐘,林中方才有一縷微弱的火光傳來,隱約可見一道人影的輪廓,但距離太遠了,瞧得還不是很分明,隻能看見這人抓著一大疊類似紙錢一樣的東西,正邊走邊灑草紙。
視線逐漸拉近,我才看清了撒紙錢的人,是一個身高一米七左右,穿著粗布麻衣的家夥,看體型應該是個中年漢子,這人肩上扛著一個大竹竿,竹竿上掛著一盞白紙糊的燈籠,燈籠中是點燃的蠟燭,在冷風中散發昏暗的火星。
這人左手掛著一竄鈴鐺,腰間還垂著一個灰色的布袋,紙錢都是從布袋中取出來的,邊走邊灑,幾乎將整條路都鋪滿了。
在他身後則跟隨著幾道身穿灰色袍子的身影,全都搭聳著脖子,低頭緩慢地行走在那人後麵,細看之下,每一道身影的腳步都是那麼僵硬麻木,好像上了發條的機械人,步調整齊一致,後麵人的踩著前麵的腳印,步調單一地走著,氣氛特彆詭異。
大半夜看見這一出,就連我都嚇出一層白毛汗,不用說,那個中年人身後跟隨的幾道身影必是屍體無疑了,沒等我看清那人長什麼樣子,阿鬆已經笑吟吟地迎上去了,“客人終於到了,這段山路比較難走,趕屍太辛苦,請進客棧歇一歇。”
趕屍那人將銅鈴掛在腰間,擺手說,“格老子,你勒鬼地方還真難找……”
這趕屍匠人操著一口川普,乍聽之下很彆扭,卻莫名帶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我心中一驚,莫名湧出了幾分激動,忍不住衝那人影喊道,“老疤?”
“是哪個在喊老子?”趕屍匠人一愣,立刻探頭探腦朝我這邊張望,我不由狂喜,揮著雙手跳起來,“老疤,是我啊,我是葉尋,你還記得我嗎?”
“是你?”對麵的人影怔了怔,我急忙快步朝他走過,視線拉近,果然在這人臉上瞧見了一張標誌性的川譜麵具,不是老疤還能是誰?
“想不到阿鬆等得客戶居然是你,真是好巧啊!”我欣喜若狂,快步走到老疤身邊,看見是我,老疤隱藏在川譜麵具下的眼神一閃,趕緊調頭要往回走,邊操控屍體轉身邊說,“媽的,又是你這小子,每次碰上你都沒好事……”
我笑著攔住他,“老疤,老友見麵,就不陪我坐一會兒?”
老疤身子一僵,回頭用十分不爽的語氣說道,“誰特麼是你朋友,我跟你有什麼好嘮嗑的?”
得,這老小子一激動,居然飆了東北腔!
我笑笑走上去,圍著幾具身體打轉,隨後指著其中一具屍體說,“這位大哥好麵善,是不是上次我陪你去醫院偷的那具……”
沒等我說完,老疤趕緊來堵我的嘴,“瓜娃子,這種事能隨便說嗎?”
阿鬆早就看愣了,指了指正在跟我鬥嘴的老疤,張大嘴不可思議道,“你們……認識?”
“當然認識,而且是老熟人了!”我笑著拍拍老疤的肩,一臉熱情地洋溢著笑臉,“老疤,快兩年沒見,你瘦了許多啊。”
“哼,成天在山裡挖屍的人能不瘦嗎,彆碰老子,先讓我把屍體安置下來再說,這天看起來很快就要下雨了,淋壞了我的屍體你賠得起嗎?”老疤一下彈開我的手,抓起了銅鈴接著晃動,幾具屍體將上半身繃得筆直,在老疤的帶領下十分有序地步入陰陽客棧。
老疤一走,阿鬆才偷摸繞到我身邊,小心翼翼地說,“原來你真認識我的客戶,這位疤爺脾氣怪得很,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淡笑不語,主動跟隨老疤走進了陰陽客棧。
隻見老疤率先跨過客棧的門檻,他身後的屍體也一具接著一具地往裡跳,跳進客棧之後,老疤開始繼續晃動銅鈴,屍體便筆直地站好,不再亂動,接著老疤瞥我一眼,說小子,看著乾什麼,趕緊幫忙。
我手足無措地看著這一堆屍體,想上手又不知道該怎麼弄,“老疤,怎麼幫?”
“哎呀你這傻小子,真沒見過你這麼笨的!”老疤不耐煩地收好銅鈴,擼著袖子走到屍體身邊,將其中一具拎起來,大步走向牆角,然後將屍體立在那裡,好像一截木頭似的傾斜30度角,慢慢靠在了牆壁上。
我見狀便趕緊有樣學樣,分彆將屍體扛到了牆角上,依次排開擺好,我數了一下,老疤一共帶了六具屍體,大部分都是剛死不久的人,正好奇他上哪兒挖了這麼多屍體,老疤已經擺手招呼我過去,問起了我上陰陽客棧的用意。
既然是老朋友,我自然不會隱瞞什麼,當即將前因後果說了,聽完後老疤摸著下巴沉吟了一下,點點頭道,“這麼說,你想進萬蛇峽穀找人。”
我忙說是的,老疤遲疑了一會,拍腿說,“那可真是巧了,我原本打算帶著些屍體去黑市,碰巧也要經過萬蛇山脈,原本是打算繞過萬蛇峽穀的,不過這樣做至少要耽誤兩天路程,既然你小子也要進去找人,不如大家一起出發吧。”
這對我而言無疑是意外之喜,我簡直開心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拍著手道,“太感謝你了老哥,每次遇上你都是我的福氣啊!”
老疤語氣悶悶地哼了一聲,用十分不爽的語調說,“你簡直就是我的災星,第一次認識你的時候遇上了陰蠱邪王,第二次超度了我要的萌屍,現在又要去什麼萬蛇峽穀,知道裡麵多危險嗎?”
我隻好訕笑,低頭不語。木質樓梯上則傳來“蹬蹬”的腳步聲,估計是正在休息的張強被我們吵到了,他邊往下走邊喊道,“誰呀,大半夜的吵什麼吵……握草,這麼多屍體!”
我趕緊對張強揮手說,“老張,快下來,看我遇上誰了?”
張強擦了擦眼屎,睡眼惺忪地趴下樓梯,一眼便看見了站在我身邊的老疤,立刻瞪大眼珠喊道,“疤老板……你怎麼在這兒?”
老疤不太情願地擺手說,“我可不是什麼老板,去黑市賣陰料隻是為了討生活,乾脆你也叫我老疤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