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我欠了你爺爺很多,再加上小妮的事,如果不是你,我也無法得償所願,欠了這麼多分人情,理當還給葉家人。”
張麻子很豁達,他壓在我腦門上的手輕輕鬆開,繼而從懷中摸出了一串人骨手鏈,徐徐說道,“這串手鏈,今後將成為供養小妮的地方,我把它還給你,希望在餘下的歲月中,你能好好照顧小妮。”
“嗯!”我酸澀地點頭,接過人骨手鏈,死死地抓在手中,意識沉浸到手鏈深處,感到一股朦朧的氣息在流動著,小妮正在沉睡,傳來微弱的呼吸和心跳,那股意識,並沒有立刻醒來。
我迷茫道,“為什麼小妮沒有醒?難道還會像上次那樣,沉睡很久才有動靜。”
“這次不會了!”張麻子布滿溝壑的老臉上彌漫著笑意,含笑搖頭說,“上次沉睡,是因為沒有攝取到足夠的力量,如今,她殘缺的地魂已經被陰陽地魂草徹底補齊,相信短則三五日,多則十天八天,小妮便會徹底蘇醒,跟個正常小孩一樣成長起來。”
我“哦”了一聲,卻聽到張麻子正在咳嗽,他一口氣說了好多話,臉色慘淡猶如白紙,邊咳,便用手捂住了嘴,指縫中有鮮血溢出。
我緊張道,“麻子叔,你趕緊找地方躺下休息吧,你不能再……”
“放心,我這幅殘軀不會這麼快就蹬腿翹辮子的,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著我去解決!”張麻子默默地把手放下,目光爆出一團冷意,凶戾地地怪笑道,
“這老不死的,在你身上下了化骨咒,並不是打算直接將你置於死地,而是為了接機消耗我的元氣,現在我元氣大傷,想必他也該出現了。”
什麼?
聽到這話,我腦海中立刻閃過藏傳法師那張陰曆中帶著森怖的老臉,心中一抖,忙道,“那我們為什麼不……”
“躲不了!”張麻子的話很平靜,默默說道,“我已經命不久矣,就算躲掉了今天,還是活不了多久,與其如此,還不如留下來,和他算一算這筆舊賬。”
我忙道,“那……阿讚吉呢,你趕緊給我手機,我立刻聯係張強他們,說不定我們……”
“不必了!”張麻子一臉淡漠地擺手說,“在你醒來之前,我已經打發所有人離開,這是我自己的事,沒有必要把其他人攪合進來。”
我鼻頭一酸,莫名有些想哭,酸澀道,“可是……你現在的狀態卻……”
“生死有命,修行雖然是與天爭命,可到最後,又有誰能夠鬥得過蒼天?”
張麻子笑容苦澀,抬頭,凝視頭頂那一片星輝,慢慢把臉沉下來說道,“大丈夫立身於世,死則死矣,語氣窩窩囊囊,抱頭鼠竄,倒不如放開手,博一次。”
博一次。
當張麻子的話語聲落入我耳膜深處的時候,我渾身一顫,不僅抬頭,深深凝視著他渾濁的睥子,夜幕中,他睥子深處那一抹渾濁正在退卻,繼而湧現出了一抹亮彩,如打磨過的尖刀,鋒芒畢顯。
想不到一個快六十的人,居然保持著這樣的血性,如此,我還怕什麼呢?
我吸了吸鼻子,暢快喊道,“好,麻子叔,今天我跟你聯手,說什麼也不能讓這個邪派的降頭師好過!”
張麻子瞪我一眼,嗬斥道,“聯手什麼?就你這種身體狀況,能不拖我的後腿就行了,原本,我想讓阿讚吉也把你帶走,可阿讚吉太聰明了,這個悶瓜葫蘆不好騙,為了不讓他起疑,我隻好繼續把你帶在身邊,順便替你完整地化解降咒。”
我苦笑不已,感情阿讚吉是被張麻子騙走的,我就說,如果明知張麻子可能會有危險,阿讚吉是一定不會輕易離開的。
沉默半晌,我凝視著頭頂那璀璨的夜幕,緩緩舒了口氣,又說道,“麻子叔,你和藏傳法師到底結了什麼仇?”
張麻子楞了一下,陷入很深的思索,半晌,他麵無表情地笑道,“都是過去的事了,說出來也沒有意義,總之,我和他的仇恨已經達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這老東西一早就巴不得我死,可我偏偏活到了今天,現在該是算總賬的時候了。”
我默默點頭,說好吧,不管因為什麼而起,你是我的老師,教會我這麼多本事,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講,我都應該跟你同生死、共患難。
他笑,擺首說道,“想讓我死,哪有這麼容易?哪怕我已經不在巔峰,可漏船也有三斤釘,我的命,是這麼好收的麼?”
說完,張麻子發出了狂放的冷笑,睥子驀然一寒,爆射出兩道精電,筆直地射向院落大門,厲吼道,“你還和以前一樣,喜歡鬼鬼祟祟躲在暗地見人,既然來了,為什麼不現身?”
張麻子厲吼聲落下,院外忽然刮起了風,整個院子裡都飄來了陰惻惻的冷風,無數陰魂厲鬼的慘泣聲沿著小院中傳來,大門“咯吱”響著,彌漫著不堪重負的**,兩扇門板好似被無形的大手推動著,“砰”然倒下,顯露出彌漫在院子裡的一片迷霧。
迷霧中,有著輕輕的腳步聲傳來,一道似有似無的身影負手而立,站在了濃霧中間。
在那濃霧深處,有著無數的陰厲鬼影在遊走著,不斷地飄來飄去,而在無數鬼影重重的幻景中,卻有一道站得筆直的身影,默默出現在了大門外。
紅袍擺動,峙若庭淵,猶如一塊千年不動的頑石,氣勢儼然森怖。
張麻子十分平靜地站起來,手中摸索著自己那柄旱煙杆,煙杆下彌漫著一股暗紅色的光芒,他靜靜凝視著門口那道身影,忽然曬笑了兩聲,說你終於來了。
門口,一片陰冷的狂風在醞釀著,濃霧中的人發出刺耳沙啞的怪笑,猶如一陣陣鬼哭,衝擊著人的耳膜,
“好歹也是幾十年的老朋友,我來,親自送你上路。”
張麻子平靜地笑了笑,低頭,默默打量手中那柄細長的旱煙杆,靜靜地說,“真是難為你了。”
“一點都不為難!”藏傳法師陰邪地怪笑了兩聲,被濃霧覆蓋住的臉上,彌漫著透骨的陰寒,他惡狠狠地說道,
“這幾十年,我每天睡不好,吃不好,時時刻刻都在惦記你,年歲越長,壓抑在我心頭的憤怒就越滿,是時候和你算個總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