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扭頭看他，目光熱切。

陸元武視若無睹，拿了車鑰匙就走了。

常燕泓和賀衛東也不吵了，就相顧流口水了。

賀工：“快，給雁秋妹子打電話，給我們留一隻，咱們沒有肉票還是沒有錢？”

常燕泓：“對！”

他們立刻就去打電話。

陸元武到了飯店門口的時候，恰好常主任也騎自行車過來。

“陸站，來得好，咱們可是第一批品嘗烤鴨的，嘗著好再給革委會送，哈哈。”

他請陸元武先進去。

他現在對陸元武更感激了，人家陸元武可四天就給他蓋好兩間高大的屋子呢。

看到他們進來，薑廷雲便將第一隻烤鴨勾出來，放在方盤裡，然後拿了刀開始片鴨子。

那烤鴨烤得火候正好，金黃偏深的顏色，油潤光亮，看著特彆漂亮。

他一刀片下去，大家都能聽見刀刃破開那油皮的酥脆聲，簡直美妙！片好的烤鴨皮和肉放在大的白瓷盤裡，然後讓大家用麵餅卷著吃，剩下的骨架就可以再熬湯，湯裡加上蝦仁、蛤蜊、粉絲、腐竹等，然後加上一點青菜，這樣一鍋又鮮又香的鴨骨架湯就出鍋了。

這鍋湯還可以泡餅吃，絕對是鮮香美味的很。

常主任自己卷餅，陸元武坐著不動。

沈雁秋見狀就幫他卷，卷好了遞給他，他卻朝著她微微側首，張嘴直接咬住。

周圍各人的動作都頓了一下，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沈雁秋的臉都紅了，男女之間互相喂食，在這個年頭的公眾場合，那是……作風問題，影響不好，虧得他們之前才被稽查組查過呢。

他也太隨意了。

她飛快地瞥了一眼，周圍的人都在誇烤鴨好吃好吃，似乎沒看見。

她微微送鬆了口氣，想悄悄往後退退，結果陸元武已經拿了一張餅卷了一片鴨皮帶肉，放了甜麵醬和蔥，卷起來直接遞給她。

所有人的視線又在那卷餅上凝了一下，然後飛快地移開，繼續裝沒看見。

沈雁秋：“…………”陸元武扭頭看著她，微微點了點下巴，“過來，坐下。”

沈雁秋：“……”你喚狗呢！陸元武一伸手就把她拉過去坐在他旁邊，順手把卷餅塞進了她嘴裡，低聲笑道：“烤得不錯，有全聚德的意思。”

沈雁秋剛要點頭，然後及時刹住了，她笑道：“全聚德的什麼味兒，我們都沒吃過呢。”

她問常主任吃過沒。

常主任搖頭，自嘲道：“我一個偏遠小縣城的飯店主任，我能吃啥啊。

就你來了以後，我們才跟著吃好東西了呢。”

薑廷雲笑道：“主任，沈師傅，我敢保證，這個不必全聚德。

我太爺爺是禦廚，專門做這個的，後來我爺爺子承父業，雖然我爹和叔叔不行，可我爺爺說我學了個差不離6。”

他並沒有謙虛地說自己遠遠不如，而是說學得不錯，畢竟是在飯店工作，還是要給自己樹立一點口碑和地位的。

大家紛紛點頭，誇道：“真的很好吃，不愧是沈師傅選的人！”

沈雁秋笑道：“是侯主任推薦的，我聽著好就讓小薑師傅來了，沒用我選。”

人家是老手藝，不需要選，隻要正常發揮就行。

不過她看薑廷雲有這樣好的手藝，竟然一家子窩在鄉下有些不可思議。

薑廷雲爺爺手藝好，那在民國的時候肯定非常有名，建國後也應該可以進大城市的大飯店工作，卻不知道為什麼會窩在鄉下。

現在她和薑廷雲沒那麼深的交情，交淺言深是大忌，自然不會直接問的。

常主任看陸元武都說好吃，就直接拍板讓薑廷雲和常麗娜去給革委會送。

薑廷雲笑道：“還是沈師傅去吧，我……”他撓撓頭，露出一絲靦腆和憨厚之氣，“沒見過啥世麵，見了領導不會說話，到時候手一哆嗦，那鴨子片不好，再把手割了可出醜丟人。”

沈雁秋給他打氣，讓他彆擔心，不會有事的。

她看他刀功那麼好，估計是從小練習的童子功，那是閉著眼睛都不會出錯的，怎麼可能切手呢？

可薑廷雲死活不肯去。

常主任：“雁秋，小薑師傅害羞，這一次你先去。”

沈雁秋：“那行，我就宣傳一下，讓大家夥兒知道咱們飯店來了一位小薑師傅，烤活兒做得漂亮，讓他們放心來吃！”

她讓薑廷雲給準備了三隻，然後用大食盒裝著，讓常麗娜和沈雁軍跟著她去送，讓周有鋒留下照顧這邊的生意。

她帶人出去的時候，發現陸元武也跟著出來，她以為他要去火車站。

他卻直接讓他們上車，“送你們過去。”

送到了革委會，陸元武也不走，又跟著沈雁秋進去。

沈雁秋納悶，小聲道：“你不是很忙嗎？”

陸元武：“這會兒不忙。”

沈雁秋笑起來，低聲揶揄道：“你是剛才沒吃夠，又來蹭烤鴨吃吧？”

陸元武：“……”沒良心的小女人。

沈雁秋穿著雪白的廚師服，戴著雪白的廚師帽，片刀鋥亮，烤鴨橙黃，她的刀功在眾人眼裡也是漂亮流暢的，看起來賞心悅目。

吃烤鴨的時候，圍觀師傅片烤鴨也是其中一個環節，大家看得津津有味，紛紛誇沈雁秋廚藝好。

沈雁秋笑道：“各位領導，這烤鴨不是我做的，是我們飯店新請來的小薑師傅做的，祖上禦廚的手藝，燒烤爐的火候一等一的好。

他初來乍到有點害羞，下一次讓他來給大家片烤鴨。”

錢副主任對顧縣長笑道：“雁秋師傅啊就是實在，從來不居功不搶功，踏踏實實工作，兢兢業業奉獻，是不可多得的好人才。”

顧縣長也頻頻點頭，誇這烤鴨好吃，火候到位，又誇那麵餅和醬料做得好。

一頓烤鴨吃得眾人其樂融融，就連夾雜的那麼一個半個說沈雁秋虛偽，明明是搶人家廚師的功勞卻說什麼人家害羞的話也都被壓下去，根本傳不到她耳朵裡。

自從有了烤爐以後，飯店的生意品類更加豐富，銷售額再上層樓。

然後革委會決定要擴大飯店規模，但是他們在開國營二店還是直接在原規模的基礎直接擴大兩個選擇項目上猶豫。

最後，他們把沈雁秋也納入了會議人員，要聽取她的意見。

沈雁秋已經聽常主任念叨好幾天了，拿不下主意來，愁得常主任說沒想到升職還有這樣糾結的一天。

沈雁秋聲音響亮道：“諸位領導，我從一個廚師的角度出發，覺得目前國營飯店不適合開二店，還是擴大規模就好。”

大家頻頻點頭，讓她說說理由。

沈雁秋：“我的理由就是，縣城就這麼大，目前有閒錢下館子的人數其實差不多就那麼些。

他們想下館子請客，多走幾步路也無所謂。

如果開了二店，那我們廚師人數不夠，勢必照顧不過來，到時候兩個店的菜肴口感有差彆，生意就會受影響。

很可能會出現家門口守著一個飯館子，卻舍近求遠去另外一個的情況。”

這種事在後來屢見不鮮，大家有了錢以後第一個想著是找好吃的，而不是單獨圖近便。

等改革開放以後，遍地都是飯館，如果國營飯店不能求新求變，還是老思想老模式，自然跟不上，還是會被淘汰的。

說實話也就他們飯店有沈雁秋這個思想開放的人在管，所以服務質量要求很高。

其他地方的國營飯店，服務員拿鼻孔看人，把客人分成三六九等，那是很常見的。

不說一開始，就說八九十年代的國營飯店，依然是那種高高在上的風氣，自然競爭不過私營飯店。

老百姓怎麼可能花錢去買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