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與骨千尋隨矮胖青年一路來到了焰煬塔最頂層,在一間房門外停了下來。
“大人,兩位客人已經帶到……”矮胖青年束手而立,恭敬喊道。
“來了就請他們進來,在門口磨蹭什麼!”一個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語氣有些急躁。
韓立與骨千尋對視一眼,同時皺起了眉頭。
矮胖青年不敢怠慢,連忙抬手在門外某處摸索了幾下。
隻聽一陣摩擦聲音響起,房間石門緩緩退向兩邊,露出一個寬大門洞,一股肉香就從裡麵飄了出來。
韓立鼻頭一皺,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與骨千尋一前一後走了進去,而那扇石門也隨之緩緩合上。
一進房間之內,那股肉香就變得越發濃鬱起來,韓立目光一掃,就看到房間內臨窗的位置處,擺著一張模樣古怪的寬大石桌。
石桌中央掏空了一個大洞,上麵架著一口大鍋,下麵似乎有炭火燃燒加熱,鍋裡麵奶白色的濃鬱湯汁煮得正開,“咕嘟嘟”地翻滾著碩大的氣泡。
鍋裡麵煮著不知是何種異獸的粗大獸骨和筋肉,香氣四溢。
石桌後麵,一名身材低矮,身體卻頗為粗壯的黑衣老者,正卷著袖子打著赤膊,一隻手裡撈著一塊手臂粗細的獸骨,滿嘴油漬地啃食著骨頭上的筋肉,另一隻手則握著那塊白色骨牌,輕輕搓動著。
老者容貌與人族無異,不知是不是離著炭火太近,熱得滿臉通紅,前半顆腦袋已經禿了,頜下的胡子卻十分濃密,分成三綹編成了一根粗大的辮子,上麵同樣沾滿了油脂。
儘管已經知道了“夫人”不過是一種對煉器大師的特稱,可在看到六花夫人這幅尊容的時候,韓立還是難以控製地覺得有些違和。
“這骨牌是你們誰……”六花夫人一邊轉過頭朝這邊看來,一邊問道。
可當他看到骨千尋的樣子時,整個人頓時僵住了。
“太像了,太像了,簡直太像了……你和這骨牌主人是什麼關係?”
六花夫人手中的獸骨“啪”的一下,掉落在了石桌上,從桌邊緩緩站了起來,來到骨千尋身邊,仰頭仔細打量著她的臉頰。
“骨牌的主人,正是家母。”骨千尋被她看得有些不適應,微微撇過頭說道。
“你是紅玉的女兒……你叫什麼?”六花夫人眉頭一皺,問道。
“晚輩骨千尋。”骨千尋答道。
“骨千尋……你姓骨?你父親是何人?”六花夫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神色,問道。
“晚輩……晚輩不知道。晚輩從未見過父親,娘親也從未提及過,她隻說晚輩的父親是這塊骨牌的原主人,我的姓氏……就是得自這塊骨牌。”骨千尋緩緩說道。
說罷,她目光稍移,落在了六花夫人臉上,有些好奇地打量起來,關於母親與六花夫人的關係,她已經隱約有些猜測了。
韓立站在一旁,似乎看出了些什麼,心中微微一定,倒是有些埋怨起骨千尋來,既然有這層關係在,為何不早些告訴他,讓他白白擔心了這許久?
“你娘親……她還好嗎?”六花夫人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有些激動的說道。
“娘親她……她已經過世了……”骨千尋眼中閃過一抹悲傷神色,開口說道。
“什麼?紅玉她……怎麼會?”六花夫人神色驟變,雙目圓睜,急忙問道。
“娘親身上的真靈血脈遭到他人覬覦,多年之前就已經……”骨千尋的話沒能說完。
六花夫人聽了一半,就雙手負在身後,臉色鐵青地在原地轉著圈來回走了起來,拳頭攥得咯咯作響,身上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不斷外放,似乎正在強自壓下自己心頭的怒意。
末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懊悔之色,停了下來。
“此事稍後你仔細與我說說,先過來坐。”六花夫人緩緩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
韓立兩人也跟著過來,坐在了他的對麵。
“這小子是誰?你的道侶嗎?”六花夫人之前注意力一直在骨千尋身上,這時候才注意到韓立,眉頭不禁一皺,問道。
韓立見其完全是一副打量女婿的狐疑目光,眼裡還帶著些嫌棄神色,連忙擺了擺手,說道:“前輩誤會了,在下厲飛雨,是骨道友的……朋友。”
“說吧,你們是來求購兵器的,還是來定製兵器的?話說在前頭,若是定製兵器,隻能跟老夫提對兵器的要求,莫要那什麼狗屁設計圖紙過來,老夫隻認自己設計的兵器,彆人的……都是臭狗屎。”六花夫人看了韓立一眼,眉頭一皺,顯然是特彆說給他聽的。
“前輩誤會了,我們既不是來購買兵器的,也不是來定製兵器的。”骨千尋說道。
“不是為了兵器,那是為了什麼?”六花夫人微微皺眉,問道。
“實不相瞞,晚輩此次前來,是想向前輩尋求解除黑劫蟲的秘法。”韓立開口說道。
六花夫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意味,問道:“你們是從青羊城來的?”
“前輩為何這麼說?”韓立心中一動,問道。
“黑劫蟲的馴養之法,我隻傳給了杜青陽,他隻要不是個蠢貨,就不會將之外傳,而相信整個玄城範圍內,其他人也根本無從得知,你們怕也隻能來自青羊城了。”六花夫人歎了一口氣,說道。
“前輩所言不錯,我們的確是從青羊城而來,之前皆被杜青陽以黑劫蟲所脅迫,如今來這裡就是想要向前輩尋求解決之法。”韓立如此說道。
“這麼說來,杜青陽之所以身死,與你們多半也是有關係了?”六花夫人斜目側視著韓立二人,問道。
“這黑劫蟲的馴養之法,是你傳給杜青陽的?”骨千尋聽聞此言,神色頓時一變,問道。
六花夫人注意到,骨千尋對自己的稱呼,不是“前輩”,而變成了“你”,不知為何,心中竟然隱隱有些不安。
“不敢欺瞞前輩,之前杜青陽想要以秘法吸食我等精血,不得已之下才聯合現任城主,將之推翻的。”韓立見狀,插話道。
“當年老夫因故欠下他一份不小的恩情,故而才傳下他黑劫蟲的馴養之法,至於他用在了何處,我是當真不知。”六花夫人歎了一口氣,看向骨千尋,有些心虛的說道。
“他用在了厲道友身上,用在了我身上……當年,也用在了娘親身上。”骨千尋目光緊盯著六花夫人,一字一句咬牙說道。
“你是說……你娘親是被杜青陽所害?”六花夫人聞言,臉上神色變得凝重萬分。
“我雖不能確定,但當年娘親能被杜青陽從玄止城中擄走,秦源這個城主隻怕也脫不了乾係。”骨千尋咬牙說道。
“此事……我們稍後再說。你們身上應該已經配有黑劫石了吧?否則也無法安然度日到現在,不過即使有此物,也不是長久之計。”六花夫人神色微斂,若有所思的說道。
“前輩的意思是……”韓立蹙眉問道。
“黑劫石的確能夠阻止黑劫蟲的進一步發展,但其功效卻是日漸減退的,等到徹底失效的一天,就是黑劫蟲徹底反噬的時刻。屆時來勢隻會更加凶猛,你們必死無疑。”六花夫人淡淡的說道。
“既然已經找到了前輩,還是懇請前輩一定替我們解除此蟲。”韓立拱手說道。
“要想老夫救你,須得先答應我一件事情。”六花夫人思量片刻後,開口說道。
“前輩請講。”韓立說道。
“拜老夫為師,成為我門下弟子。”六花夫人搖頭晃腦的說道。
“拜你為師?”韓立聞言一窒,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
骨千尋的眼神也微微一變,顯得十分意外。
“怎麼?你不願意?”六花夫人眉眼一橫,冷聲問道。
“非是不願,實乃不解,還請前輩告知緣由。”韓立深吸了口氣,說道。
由於當年墨大夫留給韓立的印記實在太深,他對於師徒一事一直不怎麼看重,但若是能夠跟隨六花夫人學習煉器之術的話,他倒是不介意。
“沒什麼緣由,同為人族,老夫看你順眼,這個理由夠不夠?”六花夫人冷哼一聲道。
“夠是夠了,能得前輩青睞,是晚輩的福分。但不知成為前輩門下弟子,可有何約束?”韓立詢問道。
“約束自然是有的,你須得留在老夫身邊侍奉,至少萬年之內不得離開。”六花夫人點了點頭,說道。
“萬年之內不得離開?”韓立一聽此言,連連皺眉。
“萬年歲月對於修行之人來說,不過是白駒一隙,怎麼……你連這點耐心都沒有?實話告訴你,多少人跪求我收他當記名弟子,我都懶得看他一眼,你小子不要不識好歹。”六花夫人神色倨傲道。
“這一點晚輩自然明白,隻是此番進入積鱗空境中,是要找一個十分重要的人,沒有找到她之前,晚輩不能停留在這玄城之中,所以也隻能拂了前輩好意了。”韓立搖了搖頭,坦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