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多了許多花草樹木,對於不少人來說是件新鮮事兒。宮中仿佛多了些鮮活的氣息。
婉婉聽著外麵單調的鳥鳴,說道:“隻有一隻呢!”
青葉見她眉間有鬱色,就說道:“公主,等明年就多了!”
宣德朝的長公主孤獨的坐在窗戶邊,臉色微微泛白,就像是一朵見不到陽光的小花,漸漸枯萎。
“嗯,明年……明年會多許多。”
婉婉的眉間更多了鬱色,青葉想起最近太後那邊又在張羅駙馬人選的事,就勸道:“公主,到時候再看看吧。”
婉婉的眼中多了懼色,雙手緊緊的握緊。她用力太過,以至於青葉都聽到了關節處發出的聲音。
“公主……”
午後的窗前,兩個女孩在憂鬱的看著外麵。
外麵悄無聲息的進來了一條狗。
小方緩緩走到婉婉的腳邊,然後仰頭搖著尾巴。
婉婉笑了一下,就像是白紙上突然多了淡淡的幾筆,筆畫素淡,卻沁人心脾。
……
自從被冊封為太子之後,玉米的安生日子就徹底消失了。
早上迷迷糊糊的被宮女們弄起來,還在打盹時,就被完成了洗漱的工作,然後吃早飯。
吃完早飯就是學習時間,地點是文華殿。
因為他還小,所以朱瞻基令人準備了轎子。
到了文華殿之後,啟蒙先生杜謙就躬身行禮,然後玉米躬身還禮。
隨即玉米坐下。
杜謙沒有打開書本,而是給玉米溫習昨天教的功課,然後就開始臨帖。
半個時辰過去後,早上的功課就結束了。
這是皇帝欽定的時間,每天加起來一個時辰,然後慢慢的增加。
玉米一路到了乾清宮,朱瞻基還在和輔政學士們處置政事。
“早上都學了什麼?”
“兒臣學了……千字文,還有寫字。”
小小的太子站在下麵,卻站的很直,說話也是一本正經的。
楊榮看著這樣的太子,撫須微笑,隨後漸漸就冷淡了下去。
回到京城的金幼孜看著老了許多,他看了玉米一眼,然後茫然的低下頭去。
“好生學,回去吧。”
朱瞻基對這個兒子看來很滿意,等玉米走後就笑道:“太子如今倒是會了不少字,上次朕看了他的字,差不離就是墨團,不過稚氣可愛,讓朕倒是多吃了一張餅。”
大家都笑了笑,氣氛卻不怎麼熱烈。
朱瞻基的笑意漸漸淡去,說道:“山東那邊的後續,泰寧侯怎麼說?”
金幼孜還在發呆,楊士奇就乾咳一聲,然後低聲道:“陳鐘。”
朱瞻基看到了楊士奇的小動作,也聽到了他自以為很小聲的提醒,但沒發怒。
金幼孜乾咳一聲說道:“陛下,泰寧侯隻說自己有罪。”
朱瞻基笑了笑,沒說話。但楊榮卻知道陳鐘的請罪奏章早就到了宮中,皇帝不說話,那就是要高高吊起,讓你提心吊膽,做事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
這等手法在太平時節是帝王的拿手好戲,但王朝末期的話,不小心就會讓武將離心,甚至是背叛。
“哈密那邊經常和聯軍遊騎拚殺,損失不小,回頭讓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彙攏議事,看看是怎麼個調動法。”
皇帝看似有些漫不經心,楊士奇就提醒道:“陛下,他們一直在亦力把裡和大明較勁,按照保定侯的說法,這對於聯軍來說就是虧本的買賣。虧本的買賣他們還做,大明要小心啊!”
朱瞻基冷冷的道:“朕統禦大明,是掌總,六部各管一攤,你等輔佐君王,若是朕什麼都管了,那你等的俸祿可領的安心?”
皇帝莫名其妙的就發飆了,幾人急忙請罪。
“散了吧。”
朱瞻基淡淡的趕走了臣子,然後叫了安綸來問話。
“有人在為陳鐘打抱不平?”
這個問題讓安綸一下就懵了,隨即就想到了老對手錦衣衛。
“陛下,那消息還未證實,奴婢才將派人去查探,大約要幾日方能有消息。”
朱瞻基瞟了他一眼,說道:“去吧。”
安綸告退,等出了宮殿之後,隻覺得渾身汗濕。
他沒有回東廠,而是一路出宮。
當他出現在錦衣衛的大門外時,沒人阻攔。
“咱家要見沈陽。”
等見到沈陽後,安綸指指閒雜人等。
“都下去。”
沈陽也沒準備招待安綸,茶水都沒有一杯。
“陳鐘的事,你和興和伯是不是有了默契?”
沈陽淡然的道:“你想知道些什麼?”
安綸說道:“陛下先前問京中有多少勳戚在為陳鐘奔走,咱家能怎麼回答?你們有了默契不打緊,可陛下卻問了咱家。出醜的不是你們,自然可以偷笑,可錦衣衛下次是不想和東廠合作了嗎?”
沈陽說道:“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勳戚之間的事不就是看誰得勢嗎!陛下問你也隻是不滿罷了,這個不滿也不是衝著你去的,你急什麼?”
安綸冷冷的道:“咱家是陛下的身邊人,今日答不出來,明日答不出來,後日咱家就可以去守陵了。”
沈陽不為所動,若是安綸被趕去守陵,錦衣衛上下隻有歡喜的。
安綸話鋒一轉,說道:“興和伯臨走前要了東廠的人配合,這一路大概就是清理,可陛下最近在商議戶籍之事,甚至還談論了夜禁的開放與否,可朝中反對者眾多,興和伯此時出去的時機可不對。”
沈陽搖搖頭,不屑的道:“你安綸親自來探口風,傳出去我錦衣衛可要出名了。”
安綸低喝道:“你我都是陛下的家奴,彆裝什麼尊貴!方醒不在京城,陛下獨立支撐何其艱難,錦衣衛不同舟共濟也就罷了,還要冷眼旁觀嗎?”
沈陽罵道:“什麼叫做冷眼旁觀?錦衣衛在邊牆外、在海外為國效命,每年要死多少人?東廠整日就盯著大明內部的官員,蠅營狗苟,也配和我錦衣衛相比嗎?”
安綸一拍桌子,起身說道:“我東廠的好漢子依舊不少,在撒馬爾罕,是我東廠的人在哨探,舍生忘死,那時候你們在作甚?”
沈陽氣急而笑,說道:“撒馬爾罕!錦衣衛的兄弟死在撒馬爾罕和通往肉迷的那條路上的有多少你可知道?”
這方麵東廠比不過錦衣衛,安綸就轉了個方向:“清理田畝之事我東廠上下四處奔波,抓了多少人?若非如此,你以為那些造反會雷聲大雨點小嗎?”
沈陽指著門外道:“話不投機半句多,請吧!”
安綸冷哼一聲,但走出兩步後就回頭道:“那些勳戚中有人和官員勾連,東廠仔細查探了下去,發現他們準備要給興和伯來一下,前所未有的一次叩闕。”
沈陽一怔,然後說道:“你知道了什麼?”
安綸不屑的道:“咱家說了,東廠上下就是陛下的家奴,你以為家奴要避諱什麼嗎?”
沈陽吐出一口氣,說道:“陛下早就察覺了此事,本來是要動手,可興和伯突然自請送漢王殿下出海,順帶去清理一番海外。”
安綸得了答案,拱手道:“這算是為陛下著想的忠臣,咱家走了。”
沈陽說道:“你弄的那些彆以為能瞞過所有人,安綸,小心夜路走多了撞邪!”
安綸已經走到了門口,聞言停步,說道:“咱家行事經得住查,你若是膽大,那儘管去,咱家等著你立功的那一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