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觀什麼時候關注過民生了?
他才將在南方大開殺戒,彈劾了不知道多少官員。
此刻才回京沒多久,這人居然搖身一變,就成了菩薩?
朱瞻基坐在上方也看不清楚大部分臣子的神色,但他卻知道大明已經出現了結黨的趨勢。
那些人利用打擊士紳的機會開始抱團,卻不是取暖,隻是想互相幫襯,以獲取更大的利益。
結黨!
朱瞻基的眸色冷了幾分。
“吃飽穿暖,這是基本的要求。大明開國數十載,先驅除韃虜,其後在民生上著力不少,如今算是有了溫飽,皆是太祖高皇帝、文皇帝、以及先帝的功勞。”
這是政治定調,群臣也沒敢走神,都仔細聽著。
朱瞻基端坐著,神色肅然。
“縱觀史冊,如大明這般的罕有,諸卿可滿意了嗎?”
君王垂詢,楊榮出班道:“陛下,我巍巍大明,自當不朽。今日飽腹隻是一,臣願看到二,乃至於三,如此致仕之時也可誇耀鄉裡,史冊之上榮耀千古!”
楊榮的聲音清越,他側身看著文官這邊,說道:“本官遍閱史書,我大明這等明君輩出的朝代未曾見過,諸君當勉力輔佐君王,關切江湖,如此,大明當超越千古,成就大盛世!”
這一番話既有對皇帝的肯定,也有對同僚的鼓勵,堪稱是鏗鏘有力。
不少臣子心中激蕩,隻覺得盛世就在眼前,而自己以後就是締造這個盛世的一員。
朱瞻基微微點頭,楊榮以前機變無雙,現在卻把這個機變用在了首輔的職位上,多了幾分穩重。
這才是首輔啊!
他心中滿意,卻不由自主的在思量著可以替代楊榮的人選。
楊士奇不錯,但穩重有餘,機變卻差了許多。
金幼孜立場過於堅定,不是首輔的合適人選。
黃淮……
朱瞻基微微搖頭,黃淮的身體終究有些隱患,加之他是堅定的反方派,所以朱瞻基不會考慮他,
所謂的反方派,實則就是反對革新的一派,雖說沒結黨,可暗中自有默契。
而楊溥更是不適合。
楊溥的城府頗深,但近幾年卻漸漸的話多了起來。這不是性子變了,而是局勢變了。
這等人朱瞻基自然是要盯著的,他在倒是好說,若是他有個意外,幼小的繼承人哪裡磨得過這等人。
這些心思看似很長,但電光火石間,不過是一瞬而已。
群臣開始讚頌,這也是今天的主題。
等讚頌結束後,按照規矩,朱瞻基做個總結就該結束了大朝會。
他目光緩緩看過群臣,群臣紛紛低頭,就像是春風中的嫩葉。
“朕登基幾載,幸得諸卿輔佐,才有了大明的今日。”
他看到了方醒,那廝看似恭謹,可朱瞻基敢打包票,方醒肯定是在琢磨著回家怎麼去哄閨女。
心中微微一笑,朱瞻基說道:“君臣相處之道你等想必都該知道,朕以為當以國事為先,聚力為上。”
群臣在聽著,連方醒都在聽著,因為他覺得味道不大對。
“聚力,君臣聚力最好,可朕看了史書上的聚力卻大多是臣子,也就是……結黨!”
朱瞻基的話仿佛是一記炸雷,炸的群臣都有些發蒙。
楊榮更是心中發愁,覺得皇帝太沉不住氣了,居然在大朝會上向那些人開戰。
時機不對啊陛下!
方醒也有些愕然。朱瞻基居然會突然發難,這個也出乎了他的預料。
所謂大朝會,大,就是指朝會的地方大。
大夥兒都站在外麵呢,冷風吹著,不少人都在吸著鼻子,沒法不大啊!
另一個大就是人多,有資格出席的官員,甚至包括各國使者都要來參加。
奉天殿的前方站滿了朝臣,周圍幾堆大漢將軍挺立著,精神倍兒好。
群臣的精神卻不大好,被皇帝嚇到了。
結黨啊!
這個指控太嚴重了。
皇帝一旦指控你結黨,什麼首輔,什麼尚書都沒轍,除非是大家齊心協力想把皇帝壓製住,否則你就趕緊請辭吧,否則等皇帝壓不住火氣時,直接開口讓你滾蛋,那時候裡子麵子可都沒了。
心中有鬼的人自然惶然不安,心中沒鬼的也在擔心皇帝對臣子越來越嚴苛的態度。
“朕聽聞諸卿閒暇時多有感慨,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為官一任,儘力輔佐。可朕想說的是,結黨不行!”
“結黨就是朝爭的開端,漸漸的整日隻顧著盯住對手的錯處,一心隻想著把他們弄下去,這樣的人,何以為官?”
殺氣漸漸充盈,那些心中有鬼的官員都戰戰兢兢的,有人的身體甚至都開始了搖晃。
朱瞻基看著下方的官員,聲音柔和了些:“為官不易,要珍惜。”
這幾乎是最嚴重的警告。
方醒聽到了些味道,就出班說道:“陛下,臣以為結黨之人大多心術不正,此等人就該趕出朝堂,讓後人知道朝堂之上不是結黨營私之地。”
群臣愕然,心想這廝冒出來乾什麼?
而且哪朝哪代不結黨?
方醒吸吸鼻子,繼續說道:“臣好歹也看了些史書,不管是漢唐還是前宋,實則都是亡於黨爭。”
他看著群臣,誠懇的道:“結黨就是禍國,諸位不可不警惕,否則到時候掉了腦袋還說自家是忠臣,忠的比太後娘娘養的那條狗還忠。”
臥槽!
那些文官幾乎想撲過來和方醒拚命,幾個衝動的被身邊的同僚給拉住了,可那鼻息咻咻,麵色通紅的模樣,就和被繩子拉住的看家狗一個樣。
惡毒啊!
居然把大家比作了狗!
方醒愕然道:“方某隻是說了那些結黨之人,諸位為何要對號入座呢?”
噗!
那幾個撲的最凶的官員中,一人突然仰頭噴出一口血來,然後就往後倒去。
方醒這次是真的愕然了,覺得自己的嘴是不是太毒了些,居然把人罵吐血了。
“假的!”
徐景昌雖然對朝政不大了解,可眼睛卻毒。
方醒收回‘關切的’眼神,徐景昌垂首低聲道:“剛才他看了一眼陛下,然後才仰頭吐血,那一眼可沒什麼惶然,都是算計。”
方醒剛才沒注意那邊,此刻聽了這話,就看過去。
“來人呐!”
兩個文官一把扶住了那吐血暈倒的同僚,然後悲憤的喊道。
等大漢將軍把那人架了出去後,文官裡麵嗡嗡聲大作,看向方醒的眼神不善。
方醒不相讓的看著他們,說道:“這是惱羞成怒,氣急攻心了吧?方某隻是說了結黨,自己就馬上跳進去,唯恐彆人不知道你們結黨嗎?”
那幾人頓時氣得指著方醒,卻無法駁斥,那滋味彆提多憋屈了。
方醒許久都沒耍嘴皮子了,他們一時間忘卻了此事,貿然出擊,就被方醒扇了耳光。
那個裝吐血暈倒的貨更是給方醒增加了氣勢和光環,何其的蠢笨如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