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
清晨,安靜的方家莊被一聲叫嚷驚醒了。
穿著大紅棉襖,喜氣洋洋的女娃仰頭看著藍天,然後回身衝著大宅子裡喊道:“大蟲小蟲快出來!我們去找野兔!”
一陣喘息聲馬上就從裡麵傳來。
兩條大狗伸出舌頭狂奔而至。它們跑出大門,身體躍起,舌頭就往女娃的臉上舔去。
“走開啦!”
無憂伸手推開兩條熱情過度的大狗的腦袋,說道:“快走,我們去找野兔。”
兩條大狗悻悻的落地,然後跑在無憂的前麵,不時回身看一眼小主人。
無憂回身看看大宅子裡,嘟嘴道:“爹又睡懶覺,真不像話!”
再回過身,她已經是笑容滿滿,喊道:“快跑!”
一人兩狗在田地裡開始小跑起來,笑聲不斷。
小刀從裡麵出來,慢騰騰的跟在後麵。
而方醒此刻才將起床,他懶洋洋的打個哈欠,洗漱後就在院子裡散步。
張淑慧和小白,還有歇業回來的莫愁三人在準備明日淩晨的祭祀,土豆和平安在逗著有些呆萌的歡歡。
這是每一個男人都夢寐以求的生活,方醒自然也不例外。
心情舒暢,思路也跟著順暢起來。
前天北方傳來消息,說是黑刺順利的過了亦力把裡,並未遭遇敵軍。
而這個消息是在朱瞻基去忠烈祠祭祀時傳來的,軍方當時陪同的大將們都很激動,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
英靈不散,護佑家邦啊!
所以武勳們回到家中就開始絞儘腦汁的書寫奏章,但大多數還是幕僚的功勞。
這些奏章都是盛讚朱瞻基英明神武的,而後話鋒一轉,有幾人就請纓去接應黑刺。
朱瞻基當時沒應承,也沒反對,大抵是要過完年再決斷。
方醒沒有上奏章,他隻是在旁觀著武勳們在向皇帝表忠心。
南北方的清理成功,雖然導致士紳們對朱瞻基和大明失望,甚至是怨恨,可朱瞻基的威望依舊提升了不少。
一味好脾氣的皇帝肯定是沒什麼威望的。
做事優柔寡斷的皇帝更是臣子的玩具。
所以當朱瞻基漸漸展露出明君,乃至於雄主的雛形時,武勳們最先效忠。
方醒看了不少曆史上關於皇帝的評價,不少人吹噓某位皇帝年方弱冠就為雄主,對此他隻能是報以嗬嗬。
朱瞻基被朱棣栽培多年都隻能緩步前行,哪家的皇帝那麼牛掰,居然一上手就是雄主,也不怕痔瘡犯了滿茅坑噴血。
想到這個,方醒不禁揉揉肚子,最近他天天吃火鍋,每頓都離不得辣椒,有些擔心會不會成為有痔之士。
“老爺,小姐在莊上玩耍,小刀在跟著。”
有仆婦來稟告了無憂的行蹤,讓方醒不禁想起早上她央求進山打獵被拒絕後的賭氣。
“姐姐!”
歡歡卻最喜歡無憂,他覺得兩個哥哥太過呆板和嚴肅,不好玩。
方醒回身問道:“可要去跟你姐姐玩耍嗎?”
歡歡坐在小凳子上,聞言一下就站了起來,歡喜的道:“要去。”
土豆和平安馬上就開始苦著臉,方醒卻視若未見,吩咐道:“你們帶著弟弟去,看好他和無憂。”
“老爺,大舅爺來了。”
張輔的到來有些突兀,方醒急匆匆的去了前院。
見到張輔時,他居然是穿著戎裝,腰佩長刀,一副要出征的模樣。
方醒愕然問道:“大哥你這是要去哪?”
張輔卻問道:“德華,是誰去營救那些戰俘?撒馬爾罕裡全是虎狼,你覺得他們可能成功?”
方醒沒猜到他問這話的目的,就含糊的道:“他們很精銳。”
張輔追問道:“有多精銳?難道他們還能在哈烈撒野不成?”
方醒皺眉問道:“大哥,你這是?”
張輔有些舒暢的道:“陛下剛來的旨意,令我過完年就率軍前去巡查邊牆,可邊牆並未示警,也從未有那麼急切的巡查,為兄判斷陛下是不想大動乾戈。”
營救戰俘的行動會加強朱瞻基在軍中的威望,而且也能振奮軍心。這等一箭雙雕的行動當然值得去做。
而不想大動乾戈,甚至是靜悄悄的去做,那隻是不想在這個當口讓文官們覺得皇帝在偏向武人。
作為皇帝,朱瞻基必須要平衡好文武之間的關係,任何偏向都會導致莫測的後果。
這是要涇渭分明啊!
方醒搖搖頭,說道:“那支軍隊約有千餘人,人人都可以一當十,大哥,除非是哈烈人派出大軍追殺,否則無需接應。”
張輔失望的說道:“居然還有這麼厲害的衛所?”
方醒說道:“是文皇帝留下的。”
張輔肅然道:“那我就再無疑慮,不過你卻忘記了哈烈人的遊騎。咱們的人經常去亦力把裡那邊哨探,和哈烈的大股遊騎時有廝殺,若是他們遇到了哈烈遊騎,那就是後有追兵,前有阻截。”
……
撒馬爾罕已經被拋在身後十多裡,可三百多追兵卻在身後的一裡多的地方緊追不舍。
這些追兵的戰馬非常出色,可出色的戰馬自然要配給出色的戰士。
被解救的戰俘們還處於狂喜的狀態中,可幾年的囚禁讓這些曾經的遊騎或是斥候們的馬術有些退化了。
黑刺的人並未全力驅馬,隻是在將就著戰俘們的馬速。
王琰回身看了一眼追兵,說道:“趙興!”
作為戰俘中官職最高的,趙興被暫時委以重任,統領那些戰俘。
“大人!”
趙興也看到了那些披著皮甲的追兵,他的心中一抖,以為王琰是要安排他們去攔截追兵。
“帶著他們趕緊走,我們稍後就來!”
王琰說完就拔出長刀喊道:“準備手雷!”
整個行動從潛入到外圍配合,幾乎是天衣無縫。
外圍配合的人裝作販賣馬匹的商販,不但帶來了戰馬,也帶來了裝備。
火折子被打開燒的旺旺的,一百餘人突然策馬掉頭,追兵來不及反應,也不想反應。
於是追兵開始興奮的吼叫起來,由於雙方的距離太近,使用弓箭的代價就是來不及拔刀,所以這些哈烈人都拔出長刀,喲嗬喲嗬的叫喊起來。
“手雷!”
雙方相對奔馳,距離飛快的被拉近,黑點密密麻麻的從明軍這邊飛了過去,隨後明軍都伏在馬背上,幾乎不露出身體的任何部位。
“那是什麼?”
哈烈人還在準備著稍後的廝殺,看到黑點後,有人就懵懂的問道。
而這裡麵就有當年和明軍大戰過的老兵,他見狀就魂飛魄散的喊道:“是明軍的火器!”
他想策馬掉頭,可那隻會被後麵的戰馬撞飛,然後被踩成肉泥。所以他丟掉長刀,伏在馬背上,隻求能逃過一劫。
“轟轟轟轟轟!”
手雷落地爆炸,追兵頓時人仰馬翻。
王琰拔出長刀,第一個殺了進去。
趙興帶著戰俘在前方拚命的逃竄,他知道這邊跑的越快,後麵的黑刺就越安全。
等跑出了五裡多的距離時,趙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他隻看到了人影幢幢,然後心中冰冷。
“快跑!”
戰俘們紛紛回頭,見狀有人甚至喊道:“大人,咱們回頭和他們拚了!”
趙興木然的道:“跑!”
他們此刻回頭拚命,那也隻是給追兵送菜,反而是葬送了黑刺這次行動的全部心血和犧牲。
他們打馬飛奔,可後麵的追兵卻越來越近。
趙興不想回頭,他怕見到了雙方的距離後會絕望。
“大人!”
這時一個俘虜突然回身看了一眼,然後驚喜的喊了一聲。
趙興覺得脖子有些僵硬,他努力的回頭看著身後。
然後喜悅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