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0章 革新從來都不是請客吃飯(1 / 1)

有人彈劾方醒在海外和方政勾結,而且言辭鑿鑿的說他們在緬甸的海邊來了一場假打,目的隻是為了掩飾他們的狼子野心。

不能忍啊!

劉觀不在,都查院終於發狂了。

王彰已經壓不住了,往日他覺得劉觀就是個小人,靠著溜須拍馬才一路高升。可現在麵臨難題後,他才知道劉觀的手腕並沒有愧對左都禦史這個職位。

“都消停些!”

都查院的堂前站的滿滿當當的。

白雪依舊緩緩落下,可沒人遮擋一下,大家都目光不善的看著站在堂前屋簷下的王彰。

王彰很惱火:“捕風捉影的事可以彈劾,可那是興和伯……”

下麵的目光頓時就不對了,王彰心中大悔,覺得應當再緩和一些,而不是這樣似是而非。

他正準備緩和一下氣氛,下方卻有人喊道:“大人,興和伯難道就不能彈劾嗎?”

王彰在都查院曆來都是崖岸高峻示人,不拘言笑。

現在被人這麼一頂,他就覺得有些下不去台了。

“大人,難道就因為陛下和他當年有過那麼一段半師之誼,整個大明就要對他的跋扈和意圖不軌視而不見嗎?”

這時下麵有禦史站了出來,一臉慷慨就義的模樣,大聲的說道。

有人帶頭,那幫子禦史都像是打了雞血般的興奮了起來。

“誰說興和伯圖謀不軌?”

王彰陰沉著臉問道。劉觀南下時帶走了都查院最精銳的力量,剩下的不是‘老禦史’,就是愣頭青。偏生劉觀還未回來,卻把這把火丟在了他的手中。

所謂的老禦史,就是指在都查院廝混了許久,依舊還是禦史的那幫子人。

老禦史加上愣頭青的組合,連王彰都沒轍。

“大人,若非是圖謀不軌,他為何要和方政作假?”

那站出來的禦史就是個愣頭青,一番話讓王彰不禁怒道:“那是朝政,那是君臣之間的默契。你才為官幾年?陛下都心知肚明,一笑了之,用得著你來不懂裝懂?!”

禦史也不甘示弱的反駁道:“君臣有彆,陛下是被他給蒙蔽了。想想吧,一次放過,二次放過,這是什麼君臣?哪日君不君,臣不臣時,悔之晚矣!”

王彰木然的看著此人,見下方不少人都神色激動,不禁歎息道:“你等這是要誅心嗎?”

下麵沉寂了一陣,有人喊道:“為生民立命,為天地立心……為萬世開太平!”

……

“先送到這裡來!”

楊榮站在值房的外麵,看著兩個太監提著一個箱子過來,就招招手,讓他們過來。

一個太監愁眉苦臉的道:“楊大人,都是要遞給陛下的。

楊榮說道:“都是彈章,宮中正在準備過年,陛下難得輕鬆,你們去說一聲,陛下自然知道。

金幼孜聞聲出來,不客氣的道:“都是給陛下的,看與不看都是一個樣,按照本官的想法,直接一把火燒了完事,也省得過年都不安生。”

那兩個太監見兩位輔政學士一起發話,都歡喜的把箱子提過來,然後說道:“楊大人,金大人,奴婢在那邊聽他們說了,外麵的禦史在發瘋呢!說是要一舉扳倒興和伯。”

另一個太監說道:“興和伯和陛下親密非常,還是帝師,此次他老人家立下了偌大的功勞,不賞功也就罷了,怎麼可能責罰,這些禦史果真是瘋了。”

楊榮板著臉說道:“趕緊去稟告陛下吧。”

兩個太監悻悻的走了,楊榮看著地上的箱子,說道:“是啊!功勞大,還不賞功,終究是威望太高,不是好事。幸而興和伯知道蟄伏的道理,不然大家都沒法,隻能硬著頭皮分出個勝負來。”

金幼孜彎腰,一個人就提起了箱子,說道:“若是十年前,方醒肯定會打上都查院去。不過本官真的希望他打破都查院的大門。”

楊榮過去提著另一邊,問道:“那你不彈劾他?”

金幼孜歎道:“那是衝動,衝動還好,最怕的是城府啊!”

等到了裡麵,幾個學士一起查看這些奏章,果然都是彈劾方醒的。

“好多啊!”

楊士奇有些驚訝的抬頭道:“這是文皇帝即位後彈劾臣子最多的一次吧?”

楊溥捶捶腰道:“是這樣,而且言辭激烈,大有除之而後快的意思,過了。”

楊榮丟下手中的奏章:“這是積怨,其中就有對陛下的不滿,隻是不敢衝著陛下去,就全部傾瀉在了興和伯的頭上。”

“主要還是清理投獻,而後還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東西,比如說清理奴籍、取消路引、取消各種戶籍限製,這些都是改天換地的革新,不說損害了許多人的利益,就那股子趨勢,連本官都覺得茫然,無所適從,然後自然會對興和伯不滿。”

幾位學士都默然,認同了楊榮的分析。

楊榮沉聲道:“咱們必須要關注一點,那就是他們會不會把矛頭對準了陛下!若有,那就要用雷霆手段,一舉壓下去……”

金幼孜說道:“估摸著沒人敢,不然此次也不會是方醒繼續扛著。”

楊溥幽幽的道:“這些都是方醒提出來的革新,想想王荊公吧。”

室內寂靜,人人木然。

……

“圖謀不軌?”方醒覺得這罪名過了些。

朱高煦又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把無憂招來,給了幾大塊肉乾。

辛老七抬來了一個炭盆,書房裡終於是溫暖了些。

朱高煦點點頭,說道:“土豆沒什麼殺敵的天賦,不如本王,當不得猛將。”

方醒笑道:“等輪到了他們上陣時,殿下,我估摸著大明已經看不到對手了。”

朱高煦突然發脾氣道:“總是有人想捆著彆人的手,他們不乾,也不許彆人乾,本王早就看透了他們,都是些廢物!”

他見方醒依舊平靜,就問道:“你不生氣?”

方醒無奈的道:“古往今來這等事都少不了,要做事就不能太糾結這些,不然把自己氣死了隻會讓那些人得意。”

朱高煦點頭道:“是啊!親者痛仇者快!”

這個用詞可不怎麼恰當,但朱高煦確實是夠朋友。

方醒和他喝酒,稍後有人說聚寶山衛裡有人鬨騰,方醒隻得告罪,然後帶著人趕去了軍營。

軍營裡很安靜,林群安帶著人迎出來,歉疚的道:“伯爺,有人得知外間說咱們圖謀不軌,就怒了,下官已經壓了下去。”

一行人進去,有人不滿的道:“伯爺,咱們出海征戰大勝,還鎮壓了南方,可歸來卻被人汙蔑,弟兄們不服氣啊!”

“準備些酒菜,喝酒。”

方醒和這些麾下喝到了天麻麻黑,這才醉醺醺的回家。

“夫君,有功之臣被汙蔑,陛下怎麼也不管?”

張淑慧已經得知了此事,看那模樣分明就是想紮那些家夥的小人。

方醒喝的眼睛有些發直,說道:“他不是不管,此事是積怨,怎麼說呢!怎麼說呢!”

見他有些發呆,張淑慧趕緊催促他去洗漱。

等上了床之後,方醒好像清醒了些。

“商鞅當年革新前秦,於是秦成了第一個大一統的中央之國。北宋當年難以為續,王荊公慨然當先,可結果如何?”

張淑慧說道:“商君被車裂,王荊公黯然下台。”

方醒歎道:“是啊!革新革新,隻有國家顯露了危機,不革新就難以為續時,君臣才會有此想,可他們會麵對著什麼?”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商鞅被車裂,王荊公舉世皆敵,人人喊打,革新從來都不是請客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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