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保幾乎把膽都吐了出來,他躺在簡易的床上喘息著,眼神茫然,看著如同一段槁木。
張旺進來就聞到了一股子酸臭味,不過和他想象中的那個臭氣熏天的城市相比,他覺得這就是天堂。
洪保的眼珠子動了一下,有氣無力的說道:“咱家再也不去了,回到大明後記得告訴他們,去不得啊!”
張旺心有戚戚焉的道:“公公,下官知道了,您還是好生休養,等著……”
“裡斯本的那個王子來了,他在覬覦著航線和咱們的造船手藝,盯緊他們……”
洪保側臉,眼神淩厲,嘶聲道:“盯緊他們,翻臉都不怕,就一句話,不許他們的人上船,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不管是明的還是暗的……”
……
洪保病倒了。
這位堅強的老太監經曆了無數風暴和生死危機都沒有倒下,卻被一座彌漫著臭味的城市擊潰了。
潰不成軍!
張旺開始給阿貝爾和多克施壓,要求馬上結束交易,然後船隊開始出發。
多克無所謂,如果不是阿貝爾在暗中使壞,交易早就已經結束了。
於是大明的貨物被擺放在碼頭上,無數精美的碗碟、茶葉、精美的絲綢……
“不二價!”
張旺沒有和他們討價還價的想法,冷冰冰的拒絕了砍價。
你想要碗碟和茶葉這些貨物,目前就隻有大明才能提供。
愛買不買!
好吧,這是壟斷貿易。
再狡猾的商人麵對壟斷貿易都無法施展手段,除非是使用武力。
所以後來他們就使用了武力,打開一個個國門,然後發現比經商更有趣的卻是劫掠,於是就開始劫掠,並開始上癮……
可此刻他們卻不敢冒險,所以隻能聽從船隊的安排。
貨物開始交換,沉重的金銀一箱箱的被搬上船,茶葉、瓷器、絲綢…….這些貨物被搬下來,大多被金雀花的人接收了。
這些拿回去之後,將是那些有錢人和權貴的禁臠,會變成宴會中炫耀的利器。
可這並不算什麼,因為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不再遙遠。
看看那個在記錄的明人男子吧,他一邊記錄,那嘴都笑的合不攏了,可見收獲之豐厚。
阿貝爾覺得多克賺大了,這些貨物拿回去,保證能在金雀花國內掀起一陣熱潮,然後國王會大賺一筆。
多克也是這般認為的,但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大對勁。
“興和伯說過,套取對方的金銀,抽乾他們的國庫和民間財富,到時候他們就隻能任人宰割。”
洪保出來了,看著廋了一圈,不過精神還好。
“不過金銀不能當飯吃,他們要是用紙鈔怎麼辦?”
回家有望,張旺的精神很好,聞言就隨口道:“公公,紙鈔的話,您想想以前大明紙鈔不值錢的時候,還有,用紙鈔,咱們肯定不會和他們貿易。”
搬運金銀和貨物的都是大明人,金雀花人壓根就沒給靠邊。
洪保看了許久,突然想到個有趣的想法,就說道:“你說,要是咱們不樂意接受他們的紙鈔,他們威脅大明怎麼辦?”
張旺詫異的道:“公公,他們敢嗎?”
洪保饒有興致的說道:“若是敢呢?”
張旺認真的道:“那大明會把他們的屎尿都打出來!”
他的語氣很認真,帶著不容置疑的確定性,以及必勝的自信。
洪保也覺得自己的思緒有些發散的太過了,他莞爾道:“罷了,交易完了之後,咱們就準備回程。”
回家!
消息傳下去,士氣頓時高的不像話。
交易很快結束,船隊開始補給。
亨利努力了許久,終於得到了和洪保麵談的機會。
洪保的‘會客廳’很局促,就是個帳篷。
時間也很倉促,至少亨利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洪保的眼神很複雜。
而張旺一臉的悻悻然,然後出去教訓了幾個麾下的‘高手’。
“連一個蠢貨都殺不了,本官要你們何用?”
洪保微笑著和亨利寒暄之後,就問了來意。
“裡斯本希望能同大明成為朋友,所以我此次帶來了使團,當然,還有禮物,希望能得到大明皇帝陛下的喜歡。”
對於使團,洪保從開始的抗拒,到現在的無所謂,已經想的很清楚了。
他含笑道:“當然,不過人數不能太多,否則船上裝不下,補給也會有些困難。”
亨利點頭道:“人不多,不過……裡斯本希望可以和大明在造船上合作,我們已經…….”
“這不在咱家此行的職責範圍,殿下,此事隻能由朝中決斷。”
洪保心中冷笑,他就知道這位王子不肯輕易罷休,否則哪會、哪敢追到這裡來。
當時他讓張旺安排人伺機下手,可最後卻因為這位王子深居簡出而失敗。
對船癡迷嗎?
可惜咱家不能答應你啊!
張旺的人當時露出了些行藏,裡斯本那邊雖然沒追查,可終究不好再次下手,否則洪保現在就想乾掉他。
亨利不死心的繼續說道:“我們在導航和抗浪上也有不少收獲,如果大明願意的話,我們之間可以共享。”
洪保憐憫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抱歉,在取得陛下和朝中重臣們的同意之前,咱家無法應承此事,殿下還是等使團自己去詢問吧。”
亨利失望的走了,然後被阿貝爾邀請去喝酒。
“那個蠢貨,野心勃勃的蠢貨!”
多克得知消息也沒攔截非法進入海峽的亨利。
“明人不可能會和咱們合作,除非他們是傻子。”
他的語氣沒有奚落,也沒有嘲笑。
阿貝爾和亨利喝酒喝到醺醺然,兩人居然就睡在了一起。
聯手對抗金雀花嗎?
天空中又多了陰雲,這道海峽仿佛是被神靈詛咒,一年到頭非陰即雨,出了太陽那就是老天開眼……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潮濕而讓人煩躁。
“江南的雨就像是女人,而這裡的雨就像是鬼,特麼的醜鬼!”
張旺對這裡的天氣已經厭惡到了極點,恨不能馬上回到大明,可那怕最快也是白雪皚皚。
這場細雨從下午一直延續到了晚上,海麵上能見度極差。
洪保在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