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右布政使魏青差點就殉國了。
在把他從自己打好的繩套裡解救出來後,王嶽欽佩的道:“魏大人忠義無雙!”
欽佩的同時,王嶽感受到了一股壓力。
是的,有這麼一位敢於殉國的同僚在,王嶽覺得自己屁股下麵的位置有些不大穩當。
想想,等魏青自儘未遂的事被報上去之後,朝中的重臣們會怎麼想?關鍵是皇帝會怎麼想!
忠臣啊!
魏青悠悠醒轉,第一句話就是……
“腳滑了……”
瞬間王嶽的心情就變得美好起來,而魏青睜開眼睛之後,腦子一轉,連腸子都悔青了。
“走,去看看!”
王嶽意氣風發的當先出了房間,威嚴的道:“食君之祿,為君分憂,都跟著本官去王府看看,切記不可退縮!”
……
“如何收場?”
當看到被兩名軍士看守的朱權時,王嶽就問方醒的去向。
王府中的人已經被控製住了,人不少,特彆是朱權的子孫,這些龍子鳳孫都嬌貴,方醒安排了武川去‘勸告’了一番,果然就安靜了不少。
方醒坐在一叢綠竹的下麵,看著麵色委頓。
王嶽看到他這副模樣,以為是後悔了,就拱手道:“興和伯,大錯已經鑄成,本官的奏章已經出了,若是有對不住之處,還請興和伯見諒。”
方醒抬頭,皺眉道:“你急什麼?”
王嶽微笑道:“興和伯,本官知道你在期待著什麼,可是那道觀嗎?”
方醒的麵色有些古怪,王嶽麵露惋惜之色,說道:“就在半個時辰前,那道觀起火了,燒的很厲害。”
“你在說什麼?”
方醒還有些吐意,他從地上端起水壺,打開蓋子,一股子橙汁的味道傳來。他喝了一口,舒坦的道:“冰凍的橙汁,安逸。”
橙汁的味道讓人心曠神怡,王嶽暗自吸吸鼻子,說道:“此事已成僵局,興和伯,回京吧。”
“多謝你了。”
方醒站起來,身體晃了晃,然後頷首說道:“那點木材燒不化那些鐵料,最多是變形,一切都用證據說話。王大人,王大人……”
王嶽的身體同樣在晃動著,麵色煞白。
方醒的人去了道觀,王嶽以為裡麵有什麼糧食或是龍袍,如今一聽是鐵料,他幾乎可以判定:自己,包括江西布政司上下都有罪責。
方醒微笑道:“本伯明日就會北上,王大人,王府這邊本伯會留人看守,一應供給還請配合。”
方醒緩緩離去,腳步有些發飄。若是往常,王嶽肯定會暗自譏諷一番,可如今他卻站在綠竹下……呆若木雞。
鐵料,誰敢囤積鐵料?
囤積來乾嘛?
這些不用思考的問題從王嶽的腦海中閃過,旋即就是一陣心灰。
南昌前衛難辭其咎,可陳慶年已經付出了代價,成為階下囚。
布政使司呢?
該承擔什麼責任?
“收攏人手!”
隨著方醒的命令,王府各處都傳來了驅趕人的聲音。
那些仆役丫鬟被驅趕成兩隊,然後一一甄彆。
王嶽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喃喃的道:“昔日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宦海何其難啊!”
……
曲勝有些頭痛,金陵戶部上下被他驅趕著到處跑。
天氣熱,曲勝頂著大太陽去了工部。
錢均驊也不輕鬆,見到曲勝就說道:“那些工匠有的都分到彆處去了,如今寶船要出海,這是逼著本官去尋人啊!”
曲勝扇著扇子,扯著衣襟,煩躁的道:“有陛下的旨意在,尋人就尋人。我戶部上下都快瘋了,鄭和那邊要貨,要貨,要貨,整日本官的耳邊就是這個,還說什麼誤了出海的時機,到時候誰耽擱的誰負責,你說這不是亂來嗎?”
“那些貨物事先都沒準備,那些作坊的人早就散了,本官那邊也是找人,找到人還得要重新采買原料,重新安排生產,焦頭爛額啊!我說這是你工部的事吧?為何落在了戶部的頭上?”
錢均驊苦笑道:“工部還好,隻是抽調些人手去幫忙,你的戶部……這事還分什麼工部戶部,都好生的去找人吧。”
曲勝說道:“錢鈔全都要金陵戶部出,說是從稅賦裡直接撥付,哎!這一趟虧本啊!”
錢均驊搖頭道:“不會虧本,本官聽鄭和說了,此次出海不尋求那些珍禽異獸,要的是交換,金銀為主。回頭你這邊的虧空自然就能填補,你再上份奏章,給本官的工部弄些錢鈔來,來年就修路!”
“修路?”
曲勝隨口道:“修哪的?”
“金陵到北平。”
“哎喲!”
曲勝身體一滑,差點就滑到了地上。他重新坐直了身體,問道:“是修整還是重新弄?”
錢均驊說道:“重新弄,先要建造水泥窯,慢慢的修,本官估摸著少說要修十年。”
“這是一項大支出啊!”
曲勝穩穩心神道:“這肯定是興和伯的提議,他這是嫌我戶部的錢鈔太多了嗎?北平的夏元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居然不阻攔。”
錢均驊詫異的道:“為何要阻攔?這條路修成之後,大明南北溝通更便利了,加上運河和海運,不管是物資還是人員,想走就走,省多少事。”
曲勝皺眉道:“好容易攢了些家底,這一下子又要出去好多,以後遇到大事了怎麼辦?”
“錢不花用就是廢紙,留著乾嘛?”
曲勝一驚,抬頭就看到了風塵仆仆的方醒。
“興和伯。”
方醒點點頭,錢均驊和曲勝趕緊讓座。
“本伯剛到金陵,錢大人,水泥窯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錢均驊眉飛色舞的道:“本官已經召集了不少人手在弄了,等水泥窯建成之後,本官準備請旨催發民夫,咱們要大乾一場!”
方醒點點頭,說道:“本伯已經上了奏章,讓瀛洲和朝鮮那邊多征發些民夫,本地民夫儘量自願,錢大人,切記切記!最好是在農閒時節征發本地民夫。”
錢均驊拱手,肅然道:“是,本官知道了。”
“還有……”方醒皺眉道:“本伯知道你剛正不阿,眼睛裡揉不得沙子,若是有人克扣民夫的報酬,你儘管拿下,讓錦衣衛和東廠的人馬上動手,誰敢包庇,本伯發誓要將他全家流放到山裡去!”
這話殺氣騰騰,曲勝卻點頭道:“興和伯此言大善,那等人就該這般處置。”
錢均驊難道凶狠,他眼神淩厲的道:“這可是陛下給的恩典,那些民夫在工地上比種地還掙得多,誰敢貪腐,就算是皇親國戚,本官也要割了他的肉!”
方醒讚賞道:“金陵工部若非是有錢大人掌舵,本伯必定要建議陛下更換人選,否則那些錢糧就是長生肉,人人都想咬一口。”
曲勝心中一震,他在判斷著方醒這話是否在吹噓。
方醒麵色如常,甚至還在微笑。
是吹噓嗎?
曲勝一點兒都沒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