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說最好是打一下,一箭雙雕,你認為如何?”
朱高熾麵帶疲色的問道,這是信任的舉動,在麵對群臣時,他從不會把自己的弱點外露。
“陛下,打一下是好,至少能嚇住哈烈人,另外確實是能震懾住肉迷人。”
哈烈內亂波及甚廣,那些失敗者遁入亦力把裡,席卷了亦力把裡人,組成了大軍,隨時準備反攻。而在此之前,他們不時去襲擾一下興和堡方向的明軍,無知無畏的想打大明的主意。
方醒看到朱高熾的氣色有些擔憂,卻不好建言,“陛下,肉迷國野心勃勃,而哈烈就是他們強大起來的補品,仆固此來一是試探和收集消息,另外就是想給大明一個下馬威。”
“未戰而先令對手害怕嗎?”
朱高熾揉揉眉心,冷冷的道:“大明從不畏懼任何對手,他敢戰,朕亦無懼。”
這個指示很明確,方醒心領神會的道:“臣會和仆固好好的談話,心平氣和的談,為了兩國的和平而談。”
朱高熾點頭,欣慰的道:“瞻基在南邊清理小吏,這很合適。大明壞,那一定是壞在小吏身上。敲骨吸髓尤嫌不足,瞻基清理一番,少說能管用五年,而五年後……”
……
出了乾清宮,方醒猶記得朱高熾在說五年後的神色。
那是悵然的吧!
難道皇帝對自己的身體都失去了信心嗎?
如果是在朱棣剛駕崩時得知這個消息,那麼方醒會有些傷感,但卻會慶幸,慶幸大明沒有被文臣覆蓋。
可現在方醒卻被傷感和擔憂占據了大部分心神,以至於沒有發現迎麵走來的黃儼。
而黃儼同樣是神不守舍,直至兩人快撞到時,有個小太監喊了一聲,他這才憑借著在宮中養成的習慣避開了。
在宮中有衝撞時,來不及分辨情況下,你最好是先閃開,事後再去計較。
黃儼閃避的比較急,所以身體踉踉蹌蹌的,幾下才穩住。等看到是方醒後,他木然的道:“見過興和伯。”
是這條老狗?
方醒想起第一鮮被人栽贓的事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就陰測測的道:“黃公公這是日理萬機,神思恍惚啊!”
黃儼垂首,掩住了眼中的凶狠,說道:“興和伯南北奔忙,可見大明和陛下都缺不得啊!咱家佩服,想必興和伯以後必然會一門三公。”
誰說太監沒文化?
黃儼的這個反擊來的隱晦而激烈。
大明缺不得你,嗬嗬!這是權臣的兆頭啊!
至於一門三公,這是用袁本初家的四世三公來惡心方醒。
秋風讓人胸中大暢,隻是方醒看到黃儼就覺得惡心,他淡淡的道:“方某的家事你倒是探聽的一清二楚,不過方某說過了,此生自願為大明的興和伯,你枉做小人。另外……聽聞你上躥下跳,被陛下責打了一頓還不消停,可見胸中自有丘壑。古來太監罕有你黃儼這般氣概的,方某就拭目以待,等著看你黃儼的下場!”
看著方醒遠去,黃儼的麵色陰沉,眼神閃爍。
方醒對朱瞻基有足夠的影響力,加上朱瞻基對他的厭惡情緒,可以說一旦朱高熾駕崩,他黃儼最好的辦法就是學大太監。
“誰願意死?”
黃儼從牙縫裡蹦出這幾個字出來,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臉上重新擠出宮中人所熟悉的笑容,一路往乾清宮去了。
……
宮內三步一亭,五步一殿,宮外卻是寬敞而空蕩蕩的。
走出宮中,方醒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見過伯爺。”
沈陽露齒一笑,門牙處的黑洞讓方醒有些恍惚。
“為何不去把牙齒做了?”
假牙的由來已久,以沈陽錦衣衛千戶的職位,弄個假牙太輕鬆不過了。
沈陽笑道:“下官擔心他們用死人的牙齒做。”
這個是事實,假牙最先是用象牙、牛骨頭等材料,等後來有人就去找活人買牙齒——拔掉。
隻是這些假牙的成本都不低,加工難度也不小,於是就催生了用死人的牙齒來補的手段。
不過大明還算是好的,泰西那邊……據說滑鐵盧戰役之後,那些陣亡將士的牙齒最後流入了各地,用了好些年,堪稱是不朽了。
“伯爺,仆固他們的人經常說出去采買,錦衣衛和東廠的人都在跟著,不過他們的人很大膽,直接就去問大明的情況……”
“給了好處?”
“是,開始給金銀沒人要,後來他們就去戶部換了寶鈔……總有貪財之輩,錦衣衛和孫祥商議了一下,準備拿了那些人……”
“拿他們乾什麼?”
方醒牽著馬走在前方,回頭道:“這些消息就算是沒人說,肉迷人遲早也會知道。那些百姓知道的事情真假摻半,反而能迷惑他們。”
老百姓對軍隊的情況並不了解,如果仆固以此為依據,方醒會非常的高興。
“沒去找媒人?”
方醒看到沈陽的頭發有些蓬亂,就皺眉道:“若是不方便,我讓家裡人給你去尋摸尋摸,好歹先把家給成了。”
沈陽的眼中多了些神彩,隨即黯然:“伯爺,下官暫時還不想這個,且等忙完了這一陣再說。”
“有喜歡的了?”
方醒看到了那些神彩,就取笑道。
“沒。”
沈陽和方醒分開後就去了東廠。
……
孫祥在咳嗽,秋風一起,他就有些傷風。
看到沈陽,孫祥咳嗽一聲,安綸趕緊送上了熱茶。
喝一口熱茶,孫祥呼出一口氣,說道:“可是仆固的事嗎?”
沈陽點頭道:“是,孫公公,興和伯的意思是不拿那些百姓。”
“哦!”
孫祥點點頭,然後開始撥動佛珠。
安綸指指外麵,和沈陽一去出去。
“興和伯的意思是說……那些百姓一知半解,反而能把仆固弄暈。”
“那沒事,反正兩邊商談是興和伯主持,他若是沒意見,咱們樂的清閒。”
沈陽隻是千戶,沒有和孫祥對等談話的地位,所以安綸就得了冒頭的機會。
瞟了在斜對麵的屋簷下假裝思索的陳桂一眼,安綸低聲道:“肉迷人的目的就是試探,你們錦衣衛可有計劃?”
沈陽搖搖頭:“沒有,賽大人說了,肉迷國太遠,還不如從天方人那邊獲取消息,一樣的準確。”
安綸讚同道:“對,去肉迷國隻能走陸路,耗時太長,天方人貪婪,隻要給錢,什麼消息打探不到?”
把沈陽送到大門外,安綸說道:“賽大人是想養老了,咱家就等著你哪日升任錦衣衛指揮使,到時可得照顧一下咱家才行……”
沈陽搖搖頭,上馬離去。
他可以回家了,今天都不用再回錦衣衛。這是錦衣衛千戶的好處,有事做事,無事隨便你浪,反正賽哈智不管。
秋季是豐收的季節,人人的臉上都多了笑容。
沈陽牽著馬,走在人流中,覺得自己那顆冰冷的心漸漸的開始解凍了。
“燕回……”
前方一個女人一閃而過,沈陽揉揉眼睛,然後苦笑著。
“嘭!”
右邊一家關門的香蠟紙燭店突然開門了,非常粗暴。
大門被踢開,刀光旋即閃爍。
沈陽沒有去查看,第一時間就往前衝。
“******”
可裡麵衝出來的卻是兩人,另一個男子長刀一揮,正好攔截住了沈陽的衝勢。
嗤的一聲後,沈陽隻覺得臉上一痛,接著他就倒地翻滾,在翻滾的過程中拔刀起身。
“鐺!”
第一名刺客此時追上了沈陽,兩人交換一刀之後,另一個刺客從後方夾擊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