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府地處長江邊上,水路暢通,和金陵的溝通很是方便。
知府張玉清四十餘歲,算是宦海老臣,隻是卻上升無力。眼瞅著新皇登基,各色人等降職的降職,升官的升官,他卻是依舊如故。
“興和伯的行蹤在哪裡?”
大清早,張玉清就問了這事。可他的幕僚薛東卻搖頭無奈的道:“大人,還在東廬山上遊玩。”
張玉清笑道:“有美相伴,興和伯自然樂不思蜀,哈哈哈哈!”
薛東點點頭,然後兩人就開始商議今日要做的事。
......
一天的辛勞之後,張玉清疲憊的回到家中,妻兒早已在飯桌前等候多時了。
“夫君辛苦了。”
王氏笑吟吟的帶著丫鬟過來,然後幫張玉清更衣洗漱。
“父親。”
十六歲的張斐看著很青澀,但卻在太平府的讀書人中資質最高,也是張玉清的驕傲。
“今日去了哪?”
張玉清坐在飯桌邊問道。
張斐微笑道:“今日孩兒和幾位好友一起去河邊遊玩了一番,然後還切磋了文章。”
張玉清滿意的說道:“不錯,不過現在水冷,要注意,彆落水了。”
“是,父親。不過今日來了幾艘船,好像是要去采泥的”
太平府有白土,這也是當年在此設立官窯的原因。
“吃飯吧。”
張玉清點點頭,一家人開始默不作聲的吃飯。
吃完飯後,張玉清去了書房。
太平府的晚上很寂寥,除非是酒宴,否則隻能以看書來打發時間。
看了許久的書,張玉清突然合上,封麵上赫然是科舉文章彙總,可他卻歎息道:“科學之道確實是玄妙,可惜卻不時運不濟,墨家都成了匠戶,要想出頭,談何容易!”
這時外麵有人低聲道:“老爺,來了個人。”
張玉清的眉間一跳,說道:“請他進來。”
隨即外麵進來了個灰衣男子,帶來的風讓燭火飄搖著,照的張玉清那張臉陰暗不明。
男子進來隨意的拱拱手,然後說道:“張大人,城中可嚴查過了?”
張玉清訝然道:“那人還在東廬山,為何要嚴查?”
男子挑眉看著他道:“那人行蹤難定,你彆忘了,當年他可是聲東擊西,直接滅掉了朵顏三衛!”
張玉清搖頭道:“當年那是陛下的手段,他哪有這個能耐!”
“莫要小瞧了對手!”
男子回身看了一眼房門已經關上了,才低聲道:“那些跟蹤的人都被打斷了腿,殿下大怒,一舉拿下了五家人,若是那人隻是出遊,那他肯定會大發雷霆,隨即返回金陵,徹查此事,而不是還能帶著小妾到處跑!”
張玉清沉吟道:“這是你家老爺的話?”
“是。”男子垂首,燭光照不到他的臉,看著陰沉沉的。
“我家老爺說了,當時你下手太狠,缺了謀略。”
張玉清的臉色陡然潮紅,低吼道:“若不是為了古可立,本官怎會如此惶惶不安?還找了關係隱下了此事,你家老爺倒是坐得住,自己的兄弟死了,還顧忌什麼下手太狠!”
男子低聲道:“我家老爺說了,當初若是他來處置,必然是打一頓就放人,然後等以後慢慢的收拾那些人,而不是一股腦兒的都打死在牢裡。所以你就是穩不住,這才沒有升官。”
張玉清的麵色很難看,他握拳想捶打桌子,最後強忍住了,鼻息咻咻的說道:“古可立當時可是說了先帝死的好!知道嗎?死的好!若是本官不弄死那些人,這話要是傳出去,不單是你家老爺要倒黴,本官也會倒黴!”
男子的嘴角掛了一抹譏誚,說道:“可你不該漏掉了那個家夥,導致事態失控。”
張玉清的胸膛急速的起伏幾次,頹然道:“罷了,事情既然都做下了,爭論誰對誰錯毫無用處,說吧,你家老爺對此事的判斷如何?”
男子皺眉道:“我家老爺說了,那人狡如狐,看似出遊,可卻摸不準。特彆是殿下尚在金陵,他居然撇下了殿下,要知道……陛下派他跟著殿下來金陵,多半是要借用他那寬宏大量的名聲來震懾南方,所以……”
張玉清以手扶額,歎息道:“本官知道了,明日就派人去查一查。”
男子難掩失望之色道:“張大人,打鐵趁熱,難道今日太平府就不能多些盜賊嗎?”
張玉清冷笑道:“可大晚上的你讓那些衙役怎麼找?不懂裝懂,去吧,明日本官自然會安排。”
等男子走了之後,張玉清突然捂著臉,無聲的哭泣著。
燭光把人影映照在牆壁上,那人影漸漸的抬起頭來,漸漸的側身,那影子竟然有些猙獰之意。
“既然做都做了,那就做到底!雖千萬人……吾往矣!”
影子晃動,看似在獰笑著……
……
淩晨,太平府的城門打開,可大家卻發現今日守門的人多了些,而且還非常警惕,看到結隊的人就會細細查問。
而在城中,那些軍士和衙役們走進了客棧,每一個房間都在查看。
“大人,這是發了什麼案子?”
有帶路的夥計好奇的問道。
軍士們自然是不會回答的,帶隊的衙役說道:“有十多名悍匪據說進了府城,張大人擔心他們會作案,所以大清早就把咱們給趕出來搜尋。”
夥計聞言讚道:“還是張大人愛民如子啊!”
搜尋了一圈沒找到嫌疑,那衙役就吩咐道:“近日若是有五人以上結伴入住,必須要馬上到府衙去通報,違者你們知道後果的。”
“是是是!”
走出客棧,小吏鬱悶的道:“走,再去找找。”
……
而就在離這家客棧不遠的一個大宅子裡,方醒正和莫愁在吃早飯。
從昨夜這家的女主人來見禮時的滿麵堆笑,再到方醒一直等到之時後才回來就寢,莫愁察覺到了一絲不安。
方醒放下筷子,說道:“我在太平府要順帶辦些事,大約一兩日吧,你且在這裡歇息,完事了咱們再慢慢的回去。”
莫愁展顏道:“老爺放心,妾身和李夫人約好了今日一起看看繡品呢!”
……
方醒到了前院,辛老七稟告道:“老爺,今早太平府大肆搜索,特彆是客棧。”
“張玉清察覺到不對勁了?倒是不錯。不過此處乃是太平府檢校的家,燈下黑啊!對了,人找到了嗎?”
“找到了老爺,那人當時在場,而且還握有範挺的親筆血書。”
“好!”方醒滿意的道:“大事定矣!隻要拿到血書,再拿到那些目擊者的證詞,這個案子就算是破了,後麵就要看殿下想借機發揮到什麼程度。”
沒過多久,一個高大男子被帶到了方醒麵前。
“小的毛三,見過伯爺。”
辛老七遞給方醒一張紙,方醒接過,看到那上麵的血字都已經變黑了,就輕歎道:“是條漢子,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