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宴請之後,朱瞻基就指令東廠和錦衣衛按照名單開始抓捕。
有皇太孫坐鎮金陵,而且還是抓貪官,那些心思各異,想趁機鬨騰一下的人都消停了。
民心如水,而此時這個水就在朱瞻基這邊,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方醒也很忙,他作為朱瞻基的代表,整日駐守在錦衣衛和東廠的聯合辦案處,盯著他們審訊。
一個院子裡五個房間,除去正堂之外,四個房間裡都不時傳來慘嚎,以及那些行刑人員的喘息聲。
方醒就坐在正堂裡,手中拿著剛出來的審訊記錄。
費石站在邊上介紹道:“伯爺,此人在蘇州府擔任小吏多年,多次升職的機會都不要,當初下官來到金陵時聽說了此事就覺得奇怪,還以為此人道德高深,後來一查,原來此人勾結了蘇州府三成的糧長,每年上下盤剝,收益……額!是貪腐,最少的一年也有三千餘貫。”
“這人上下勾結,每年送出去的好處不少,蘇州府涉案的有一百餘人,伯爺……”
費石的麵色憂鬱,遲疑了一下說道:“伯爺,這可是大案啊!”
“你在擔心自己以後在南方寸步難行嗎?”
方醒放下供詞,皺眉道:“這算不得大案,儘管去辦。”
費石輕輕吐出一口氣,心想這還不算是大案?這不但是大案,而且還是窩案啊!
方醒擺擺手,然後靠在椅背上閉目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方醒睜開眼睛,冷冰冰的眸子嚇了進來的安綸一跳。
心中一抖之後,安綸說道:“興和伯,兵部先前突然發作,周大人一舉拿了三十餘人,當場拿出證據嗬斥,咱家準備去接人犯。”
方醒的眸色稍暖,點頭道:“周大人不錯,而且兵部開了頭,其它各部也得做做樣子,這樣就會形成一個上下齊抓的局麵,嗯,局勢不錯,去吧。”
安綸出去後,想起剛才方醒驀地睜開眼睛時,那眼中的冷厲,不禁喃喃的道:“咱家以前是不是有些作啊?”
一路到了兵部,正堂的外麵跪了一地的官吏,周應泰負手站在台階上,看到安綸就說道:“安公公,證據皆在此。”
周應泰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脫胎換骨,整個人多了不少鋒芒,不怒自威。
還沒等安綸離開兵部,各處都有人來報,說是經過一番刮骨療傷和艱難的自糾自查後,都在本部門抓到了不少貪腐份子。
等安綸再回到辦案處時,身後的隊伍長的一眼看不到最後。
方醒已經得知了此事,卻沒有欣喜,隻是繼續等待著。
不管是被抓還是自糾自查到的嫌犯,所有人都要過堂,一旦發現撒謊或是瞞報,馬上上刑。
安綸發現費石不見了,卻不敢問。
方醒有交代,一旦發現有人打探消息,不論是誰,先拿下再說。
鬱悶的安綸就進了審訊室,盯著人上刑。
室內全是汗臭、血腥味、屎尿的惡臭……以及嘔吐物的酸臭。
可安綸卻破例親自上手了,揮舞著皮鞭抽打著嫌犯。
當聽到那慘叫時,安綸突然發現……自己有些發飄了。
安綸覺得自己的靈魂從身體中飄了出來,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作為從小就割乾淨被送進宮裡的太監來說,這種感覺讓他癡迷了,不可自拔。
……
方醒的手中不斷在彙集著各種供詞,他最後懶得弄,就讓朱瞻基調來了此行跟著的幾名禦史過來甄彆,最後他再判斷。
隨著信息的彙總,被抓的人越來越多,金陵城的氣氛堪稱是令人窒息。
“嗬嗬嗬!”
安綸滿麵潮紅,身體一顫一顫的出來了,眼神還有些呆滯。
“興和伯,差不多了。”
方醒皺眉看著身體還在微微抽搐著的安綸,“都榨乾淨了?”
安綸點點頭,喘息道:“都交代清楚了,本次一共有三百餘人涉案。”
方醒哦了一聲,然後繼續看消息。
安綸失望的回到臨時住處,倒下就睡死過去。
……
而在江陰,費石卻沒有絲毫睡意。
江陰陳家占地不大,放眼看去,一百多畝的莊子裡,除去莊戶的地方之外,也就是一個三進的院子。
放下望遠鏡,費石轉身坐在地上。
這裡有十多株大樹,而且周圍沒有道路,都是荒地,所以罕有人跡。
三名手下正懶洋洋的靠著大樹打盹,費石也沒嗬斥,因為昨晚他們摸進莊子裡蹲守了一夜。幸而不是夏天,否則此刻大概就見不得人了,早就被蚊蟲叮咬成了胖子。
費石也短暫的休息了一會兒,然後繼續盯著陳家。
等天色漸漸的暗下來時,費石嘴裡叼著個乾餅子,手中拿著望遠鏡,想利用最後的天光觀察一下。
而他的三名手下已經養足了精神,準備再次潛入莊子。
費石的嘴突然一鬆,乾餅子落地,然後低聲道:“注意,傳信號,有人來了,盯著他,一旦發現不對,等他出來時立刻抓捕。”
他身後馬上有一人彎弓搭箭,箭矢升空,發出尖利的聲音,就像是夜梟。
夜幕漸漸降臨,給觀察增加了許多難度,可費事卻不憂反喜。
“大人,兄弟們辨認過了,來人不是陳家的人,第一次出現,在大門時還被盤問過。”
費事眯眼看著黑夜中的陳家莊,冷笑道:“不管是不是,傳令下去,那人一旦出來,馬上拿下,然後立刻要口供……非常時刻,本官隻要口供,明白嗎?”
這一刻的費事渾身上下都在散發著暗黑的氣息,在莫愁麵前的和藹可親,在方醒麵前的乾練模樣都不見了,就像是暗夜魔王,一張嘴就要人命。
“是,大人!”
黑夜中,李家莊顯得格外的安詳。可就在莊外,有些黑影正在聯動,不時有人四處遊走傳遞消息。
費石站在李家莊的外圍,靜靜的看著,紋絲不動。
“多少時間了?”
“大人,那人進去大半個時辰了。”
費石冷笑道:“果然是有問題,既然不認識,那便不可能會在天擦黑時來。此人必然有鬼!”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過來低聲道:“大人,陳家有人出來了。”
“沒打燈籠?”
“沒有,摸黑出來的,而且開關門非常小心,聲音很小。”
費石的臉上浮起一抹微笑,“這裡是城外,不做虧心事,怕什麼?陳家的人難道還怕巡檢司嗎?拿了他!”
黑夜中人影幢幢,很快,一個被堵住嘴的男子被帶到了費石的身前。
費石打量著這人,微笑道:“本官錦衣衛費石,奉命前來調查陳家,你,可願配合?”
這人渾身顫抖著,半晌也不點頭。
費石搖搖頭,“罷了,帶遠些動手!”
兩名錦衣衛架著男子往遠處拖,費石原地等待著。
黑夜中,陳家莊的祥和中多了些彆樣的氣息,仿佛是妖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