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廷益從未想過自己有做賊的一天,很憋屈,卻也很無奈。
他窮,在地下賭坊欠下了一屁股的債務,所以必須要弄錢,否則他擔心自己這個年會過的不好,有很大的幾率會橫屍街頭。
所以在有人拿出兩百貫的定金請他出手去騷擾方家莊時,他一點猶豫都沒有,覺得此事做得。
實際上也是如此,他帶著一乾窮瘋的狐朋狗友們潛伏在樹林中,被凍的和狗差不多,可機會還是來了。
一路潛行到了莊裡,當看到方家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時候,武廷益不禁狂喜。
他不擔心事後收不到尾款,因為那個中人已經被他的兩個兄弟給看住了,若是敢耍賴,他會毫不猶豫的把那人丟進山裡去喂野獸。
可當方家的大門打開時,他的心瞬間就冷成了冰團。
就算是有人要出去辦事,最多是開角門。
開大門,必須是家主出征或是凱旋歸來,以及一些重大的日子。
所以當大門打開時,武廷益毫不猶豫的就帶著手下的兄弟開始跑路。
不跑不行啊!方家莊的家丁們都是從沙場上回來的殺神,他們這等最多算是半個悍匪的組合哪裡會是對手。
黑暗中,武廷益剛開始還想著把手下的這幫子人都帶回去,可等後麵有人喊一聲弩箭之後,他就決定馬上逃跑,朝著北方逃跑,永遠都不會再回北平。
“啊!”
弩箭的破空聲很小,幾乎聽不到,隻有從慘叫聲中去判斷對手的實力。
武廷益想狂奔,可馬兒卻因為寒冷提不起速。
“快!再快些!”
武廷益拚命的抽打著馬兒,然後回頭看了一眼,不禁大樂。
後麵的家丁們都止住了馬,正在圈住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喝令下馬投降。
這是放棄追我了嗎?
武廷益的身體剛一放鬆,眼角就瞟到了一個黑影躍起。
不是人影,什麼玩意兒?
武廷益隻來得轉過這個念頭,黑影就咬住了馬兒的腿,隨後一個咬合。
“咿律律!”
馬兒一聲長嘶,武廷益就覺得身體一沉,接著就從馬背上向前飛了出去。
“嘭!”
這邊是土路,被凍得硬邦邦的,武廷益重重的摔在地上,隻覺得身體已經散架了。
可小命要緊啊!
他奮力的掙紮著起身,剛想回頭,背上就被重重的衝擊了一下,緊接著腳腕一陣劇痛傳來,讓他不禁慘嚎了一聲。
是狗還是狼!?
黑夜中,武廷益奮力的在地上翻過身來,掙脫了腳腕上的利齒,然後就看到了三條眼睛發綠的狗。
鈴鐺的身體淩空躍過,武廷益手中無刀,隻得奮力的在地上翻滾,而在等待機會的大蟲和小蟲在鈴鐺的帶動下,衝上來就咬住了武廷益的雙手,而鈴鐺……
“鈴鐺,不要咬死他……”
因為一交手就發現對手不是武人,所以方五就放任鈴鐺帶著兒子去追殺武廷益。可等他們逼降了那些敵人後,剛追過來,卻發現鈴鐺已經動了殺機。
“不……”
鈴鐺已經張開了嘴,衝著武廷益的咽喉咬來。
武廷益拚命的想奪回雙手的控製權,卻把大蟲和小蟲的凶性給逼了出來,頓時兩副利齒用力一咬,他的臂骨發出一連串的脆響。
“啊……”
手臂處傳來的劇痛讓武廷益不禁慘叫起來,可這個慘叫聲旋即湮滅。
“哢嚓!”
方五無奈的看著鈴鐺咬住了敵人的咽喉,然後奮力一拖,場麵慘不忍睹。
……
“平安,你怕嗎?”
外麵黑乎乎的,遠處偶爾傳來一聲慘叫。
寒風中,極目四望也隻能看到一片模糊。
平安搖搖頭,仰頭道:“大哥,他們跑了。”
土豆側身,歪頭看著平安道:“你就是不喜歡說話,爹可是說了,你再不喜歡說話,就送你去最吵鬨的地方。”
平安有些困惑的道:“說話多了不好。”
“是嗎?”
“嗯。”
“來了來了!平安,他們回來了!”
“你們都進來。”
方醒出現在兩人的身後,一手一個,把兩孩子拎了進去。
“好了,已經是新年了,回去睡覺,免得你們的母親擔心。”
方醒趕走了兩個兒子,鈴鐺已經帶著大蟲小蟲回來了,看著它喘息的模樣,嘴角還有紅色,方醒心中微歎,就說道:“你們先問問,我帶它們去洗洗。”
方醒對這些人的口供不感興趣,太弱了,這般弱的敵人,可想而知他們的地位。
炮灰!
帶著三條狗進了內院,方醒沒驚動張淑慧她們,叫來丫鬟去燒了熱水,然後就找了個空房間給它們洗澡。
鈴鐺還好,眼神又恢複了冷漠,而大蟲和小蟲卻有些興奮,不時的張開嘴,想尋找目標。
“啪!”
“啪!”
方醒一隻狗給了一巴掌,喝道:“都老實點,不然就到前院去安家。”
兩隻狗還想反抗一番,等鈴鐺的咽喉中發出低嚎,這才消停。
“小混蛋!”
方醒看到兩隻狗都委屈的在哼,就笑罵著。
這邊輕鬆寫意,柴房中,很快就結束了審訊的方五罵道:“果然是這些雜碎,沒價值,明日……明日看看哪個衙門有人,叫他們來領走。”
沒有價值的俘虜,自然不能留在方家吃白飯。
而在北平城的一家地下賭坊的暗間裡,兩個男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咽喉處都有傷口,很深,喉管和動脈都被割斷了,滿屋子的血讓人無法下腳,血腥味濃烈。
……
第二天消息就散播出去了,隻是大年初一,知道的也最多是幸災樂禍一番,接著就要開始忙碌了。
朱棣不忙碌,宮中過年自然有王貴妃和那些太監們布置。
“都是青皮?”
“是的陛下。”
孫祥的麵色微紅,如果湊近的話,還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朱棣瞥了他一眼,說道:“不必等年後了,今日是新年第一天,殺了。”
新年第一天就殺人,劊子手都找不到啊!
孫祥沒轍,派人去了刑部傳令,可刑部卻不接這茬——劊子手們不會在正月砍頭,當然,如果不介意這批劊子手廢掉的話,那麼刑部可以出手。
“果真是這麼說的?”
孫祥輕輕撥動著佛珠,看似平靜的問道,可他的脖子後麵的筋卻在微微跳動著。
魏青的手臂已經好了,剛才就是他去的刑部。
“公公,下官找到了吳中家,吳中說了,陛下也知道那些劊子手的規矩,也不會逼著他們壞規矩,所以這事多半是要落在咱們東廠的身上。”
陳桂喝道:“哪有這樣的事,大過年的誰願意去殺人?”
呃……
魏青無語,東廠的不願意在過年期間殺人,難道人家刑部的就樂意?
而且朱棣也沒有指定由刑部的人來動手,這個就是……
難道陛下對我不滿了嗎?
孫祥脖子後麵的筋停止了跳動,漸漸隱入皮下。
佛珠被撥動的越發的規矩了,孫祥淡淡的道:“那便由我們的人來動手吧。”
魏青的麵色一變,正準備應下來,孫祥卻慢條斯理的道:“大過年的殺戮不祥,你是老人了,對陛下忠心耿耿,不可沾染了煞氣去侍奉陛下,這樣,咱家記得不是新進了十多個新人嗎?讓他們去,事後讓他們去廟裡齋戒幾日,錢鈔由咱家出了。”
魏青的鼻子一酸,跪下道:“多謝……公公。”
陳桂笑道:“公公慈悲心腸,你等以後當好生牢記他老人家的話才是,莫要疏忽了。”
魏青沒說話,隻是磕了個頭,起身道:“公公,下官這就去安排。”
等魏青走了之後,陳桂笑道:“公公這般處置再恰當不過了,陛下那邊想必會滿意的。”
孫祥沒說話,漸漸的閉上眼睛,手中的佛珠緩緩撥動,室內漸漸的安靜下來。
陳桂沒有尷尬,瞟了孫祥一眼後,踮腳走了出去。
室內的孫祥猛地睜開眼睛,死死盯著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