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的死活與斯波家無關,百姓死一些也好,這樣耕地就會顯得多些,劫難之後的百姓才會感到斯波家族的好,所以啊,百姓隻要能有口飯吃,他們就會和傻子般的歡欣鼓舞,對斯波家頂禮膜拜……”
斯波義元看到一個乞丐躲在屋簷下,懶洋洋的把破碗遞出去,一個行人扔了個銅板進去。
銅錢和瓷碗敲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斯波義元笑道:“大明也有乞丐,這讓我想起了京都,小時候我每日都會悄悄的出門,給那個白胡子的乞丐一個飯團,然後就覺得有些心酸,直到那一年的冬天,我看到了那個雪包,至此後我就知道,同情心是一個奢侈品,在你沒有能力改變之前,還是先奮鬥吧……”
斯波義元說著看向了另一邊。
中川雅覺得自己的主公性情沉穩,能伸能屈,而且還有慈悲心。
這樣的主公才能繼承斯波家,才是倭國最佳的領導啊!
可就這麼一個人,居然被家族半流放到了金陵,不得參與家族事務。
幸而認識了方醒,斯波義元這才重新被家族納入考察的名單之中。
可認識了方醒同樣也是不幸的,他導致了倭國未來必然會生靈塗炭,斯波家族也失去了退路。
這個人啊!他究竟是魔鬼還是神靈?
“魔神……”
中川雅搖頭苦笑,然後抬頭,麵色大變。
那個乞丐利用行人的掩護,此刻已經走到了馬車邊上,他手中的瓷碗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劍。
一把細而長的劍!
讓中川雅想起那隻野兔額頭上那道傷口的細劍!
前方就是第一鮮,哪怕天氣炎熱,可那裡的人流依然不絕。
“不錯啊!要是京都也能有一家這樣的酒樓就好了,一定要有櫻花,坐在櫻花樹下,喝著美酒,那……”
“主公大人!”
斯波義元的思緒就這樣被帶著驚慌的尖叫打斷了,他低頭,剛好看到細劍刺破自己的外裳,然後一股劇痛從小腹處傳來。
猙獰的臉上全是得手後的狂喜,乞丐雙手握住劍柄一攪動,然後鬆手,身體急速後退,迅速的衝進了一家酒樓。
中川雅呆呆的看著乞丐消失,然後低頭看著穿透斯波義元後背,離自己的腰側隻有一掌寬距離的細劍。
兩名侍衛已經傻了,在金陵這個安全的地方居然遇刺,任何人都沒想到,更不會有什麼預案。
斯波義元的眉頭皺了一下,然後抬頭斜看著天空,眯眼道:“我好像……記得,那個……白胡子乞丐是……我的……叔祖……他是私生子……”
周圍的行人慌亂逃竄,兩名侍衛這時才醒悟過來,一人去追乞丐,一人衝過來,滿臉悲色的跪在馬車邊上。
傷口處不但流出了鮮血,也流出了黃色的液體。
已經沒救了啊!
斯波義元想起了土豆那可愛的模樣,不禁微微一笑:“我……想回京都……”
人倒下,可眼睛卻無喜無悲的看著外麵。
“咿律律!”
拉車的馬放聲長嘶,遠處,五城兵馬司的人正小跑過來。
一切的一切,都被定格在這個豔陽高照的上午!
……
“斯波義元死了?”
方醒正抱著土豆在躺椅上躺著,土豆已經趴在他的胸口上睡著了,口水都打濕了他的胸襟。
方醒小心翼翼的抱起土豆,遞給了邊上的張淑慧,然後起身出去。
小刀幸災樂禍的道:“他們進城沒多久,就被一個乞丐給刺殺了,就死了斯波義元一個人。”
他原以為方醒大概會一笑了之,可方醒卻麵色凝重的道:“令人看好家裡,我進宮一趟。”
不論公私,此事方醒都無法脫身。
於公,方醒多次和斯波義元接觸;於私,斯波義元是出了方家被刺的,方醒必須要給個說法。
在路過刺殺現場時,地上連血跡都被洗乾淨了。
街上依然人來人往,和昨天並沒有任何差彆。
宮外,斯波義元的眼中已經沒有了神彩,臉色慘白,但方醒相信這張臉很快就會浮腫起來,然後成為微生物的樂園。
中川雅跪在邊上,看到方醒後,他叩首有聲,哽咽難言。
“哎!”
方醒躬身拱手道:“本伯剛得到的消息,請放心,本伯馬上就去見陛下,請陛下令人嚴查,不抓到凶手,不找到背後的元凶,本伯誓不甘休!”
“興和伯……”
中川雅心喪如死,唯有叩首流涕。
方醒怒不可遏的道:“義元與我頗為投契,這是對本伯的挑釁!這是對大明的挑釁!”
守門的軍士不禁挺直了腰杆,覺得幕後指使者這次死定了!
敢挑釁如日中天的大明,那真是糞坑裡打燈籠——找死啊!
……
“找!去找!掘地三尺也得給朕抓到那人!”
朱棣很憤怒,怒不可遏!
不過他不是在為斯波義元的死而憤怒。
“堂堂京師,首善之地,居然當街殺人,恥辱!”
看到方醒進來,朱棣沉聲道:“今日斯波義元找你何事?”
方醒臉上的沉痛已經不見了,他說道:“是斯波家族來信,說是要向大明獻上忠心,以以後唯大明馬首是瞻。”
朱棣冷哼一聲:“不過是一隻想占便宜的野狗罷了!不過倒是有些用處。此事你以為是哪邊乾的?”
方醒看到胡廣幾人都是麵色淡淡的模樣,就知道他們剛才被這位老大給噴了。
“陛下,臣覺著此事倭國人乾的可能性不大。”
方醒分析道:“足利義持就算是知道了斯波義元的作用,可他的反應沒那麼快,就算是想乾掉斯波義元,那最少也得是半年以後的事了。”
胡廣點頭道:“對,弄不好半年都不止。”
姑且不論有沒有人去給足利義持報信,就算是有,在大明戶籍嚴格的情況下,足利義持去哪找到偷渡的渠道?
朱棣撫須道:“朕也認為應該就是朝鮮,李芳遠擔心斯波義淳是幕府的聯係人,所以得知他和大明關係親近之後,乾脆就來了個刺殺,那麼……”
“李芳遠要動手了!”
楊榮有些興奮的道:“陛下,李裪才走,斯波義元就被刺殺,這就是明證啊!同時這也說明李裪在李芳遠的眼中地位頗高,弄不好有可能會替換目前的世子。”
金幼孜也說道:“陛下,此事得想個辦法,消除斯波家的怨氣才好,否則以後倭國那邊就少了個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