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編寫字典?他好大的口氣!”
呂震雖然人在詔獄,可好歹有紀綱的吩咐,日子不是太煎熬,而且每天還有人來給他說說外麵的事。
“對,你如何看?”
紀綱今天親自來了,他把手抄本遞給呂震。
兩人都不算是飽學之士,紀綱是投機者,而呂震當年靠的是簡拔。
呂震帶著挑毛病的準備翻看著手抄本,當看到那些添加的釋義時,不禁笑道:“什麼是自作孽?這就是了!”
“你看這個電字,他居然說什麼這是一種物理現象,例如閃電,這寫的是什麼?陰電和陽電,這是什麼東西?至為可笑!”
“還有這個雷鳴,什麼釋放電流,導致空氣膨脹,產生什麼波,引發雷鳴,這是什麼鬼東西!”
看到後麵呂震完全是暈菜了,他把手抄本還給紀綱,冷笑道:“他這是要和我儒家徹底的分割了嗎,本官倒要看看誰會去買他的字典!”
紀綱的目光往裡麵瞟了一眼,然後低笑道:“這本字典的釋義大多平常,並未引經據典,根本就不適合讀書人用,你想想方醒這是想乾什麼?”
呂震的眼珠一動,不屑的道:“他這是想在那些科舉無望的人身上下功夫,甚至是想讓那些農夫都能識字,然後再用方學蠱惑之,其心可誅啊!”
“誅不誅的咱們先不論,可你想想,陛下會如何?”
詔獄內能見度不大高,紀綱的臉側對著呂震,顴骨處漸漸的被擠高,看著陰測測的。
朱棣也接到手抄本,而且還不是紀綱給的。
“那豎子以為自己能上天入地了嗎?”
朱棣有些惱火,那些釋義他根本就看不懂。
朱瞻基解釋道:“皇爺爺,興和伯做過電的試驗,果真如這般的奇妙,就像是小閃電一般。”
嘶……
朱棣的身體後仰,右手緊握成拳,想起了曆代宮殿被雷劈之後,皇帝憋屈的事。
天打雷劈啊!
這得是要天怨人怒到什麼程度!
朱棣的眉間淡淡的道:“口說無憑,再說……雷霆豈是人力所能乾涉!”
朱瞻基看看外麵陰沉的天色,猶豫道:“皇爺爺,興和伯說了,假如時機恰當的話,他能把雷霆引下來。”
嘖!
你這是覺得朕好哄是吧?
朱棣不悅的看著朱瞻基,要是換做其他人,他的怒火早就噴薄而出了。
朱瞻基不服氣的道:“皇爺爺,興和伯從不妄言!”
……
方醒拿著那本字典,唏噓道:“黃儼估摸著已經抄了一遍,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朱瞻基也是心有戚戚焉,在心中已經把黃儼千刀萬剮。
一陣風吹過,方醒過去往外麵看了一眼,然後把窗戶關上。
“這兩天有大雨。”
方醒回身,看到朱瞻基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有話要說,就問道:“可是陛下那裡不準刊印?那便罷了。”
皇帝本身就是儒家的受益者,可同時也是儒家的受害者。
沒有儒家,皇權不會這般穩固。
從前宋開始,在儒家的控製下,皇帝的地位罕見的牢靠,如果不是異族入侵的話,前宋的皇帝當不止於此。
而在大明,如果不是後來的天災**導致餓殍遍地,蠻清將無半點機會。
所以方醒覺得朱棣的反應挺正常的,他準備再迂回一下,比如說……
“德華兄,皇爺爺對那個雷電感興趣。”
朱瞻基有些赧然的道:“小弟已經說了你能引雷霆之事,皇爺爺……”
我曰!
瓜娃子!
方醒恨不能把手中的字典給扔過去,可豪言壯語是他說的,這時候發火就是色內厲荏。
嗬嗬!
方醒乾笑道:“也不是不行,不過要看天氣,如果烏雲多,雷電密集,那肯定能引下來。”
這是承認自己能引雷嗎?
朱瞻基興奮的道:“德華兄,小弟來之前問過,今日晚間肯定會有雷霆,而且不小。”
臥槽!
方醒強笑道:“誰說的?不會是欽天監吧?那些人不靠譜。”
其實欽天監還算是靠譜的,至少在這方麵比他方某人靠譜了一百倍。
朱瞻基讚同這個看法,但他馬上就對自己做事的嚴謹感到自豪。
“德華兄,小弟還令人去問過好幾個老農。”
呃……
方醒鬱悶了,欽天監加老農的組合,讓他想否認都不能,否則今晚多半會被打臉。
不過……方醒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旋即變得鎮定起來。
“陛下今夜可來看嗎?”
朱棣如果要來,那麼方醒必然會選擇更穩靠些的方式。
朱瞻基一臉詫異的道:“德華兄,你不是說最好在外麵或是山上嗎?皇爺爺肯定不會去的。”
開什麼玩笑,大晚上的你讓老朱去山上看雷擊,這是覺得自己的日子太好過了嗎?
“那就這樣吧,晚飯後咱們就上聚寶山。”
為了維持自己的博學形象,為了讓方學更加的讓人震撼和沉迷,方醒決定冒險豁出去了。
朱瞻基躍躍欲試的道:“德華兄,可要廣而告之?”
方醒略一思忖,道:“隻要他們不怕夜禁,那就無所謂。”
朱瞻基興奮的道:“那小弟這就去稟告皇爺爺,今晚肯定能放開夜禁。”
果然,等朱瞻基把方醒決定今晚要在聚寶山上引雷時,朱棣想都沒想就同意了,決定今晚放開聚寶山方向的夜禁。
至於為什麼,朱瞻基的體會最深。
翻遍史書你就會發現,這個國家每當發生點天災**什麼的,首先就會被歸咎於帝王。
是你德行不修,是你薄恩寡義,是你的命不好,帶累了大家……
最後多半是要弄個什麼罪己詔,誠懇的向全國臣民謝罪,表示自己錯了。
如果能證明雷霆不是什麼雷公電母搞出來的,起碼皇帝能少背些鍋。
於是這個消息很快就被傳播出去,並引起了軒然大波。
“方醒瘋了?還是他覺得坑了呂震一把,自己就天下無敵了!”
李茂的腿傷早就好了,整個人看著比以前還白皙了許多,隻是氣息變得有些陰鬱。
謝利小心翼翼的道:“少爺,那方醒南征平定了交趾之亂,氣勢正盛呢!”
“氣勢太盛卻不知收斂,我看他難成氣候。”
李茂站在書房門口,看著天上的陰雲漸漸在集聚,然後就感到斷骨的地方在發酸。
——你這腿好是好了,可以後陰雨天會有些小反應。
這就是那位大夫的話,當時他看到李茂有些不虞,就補充了一句。
——以後隻要變天,你肯定是第一個發現的,而且經驗足了之後,你甚至還可以預測一番下雨與否,下多大。
李茂的眼中多了一抹陰冷,想起了陳瀟已經在北平國子監逍遙,不禁就喃喃道:“且等著,等方醒倒了之後,少爺我再跟你好好的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