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的前院裡,積雪都被清掃的乾乾淨淨的,最後都堆在了中間。
紀綱和王謙站在一起,看著已經被埋了一半的解縉。他放在下巴處的手輕輕一擺,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淡淡的道:“全埋了!”
幾個親信聞言,馬上就用鏟子把邊上的雪往解縉的身上蓋去,而解縉的麵色通紅,一點反應都沒有。
“本官的酒可不是白喝的,哈哈哈哈!”
看到雪已經覆蓋到了解縉的脖子,紀綱不禁大笑起來。
解縉,你也有今天?
當年你譏諷我紀綱,甚至還在陛下的麵前說我紀綱跋扈貪婪,今兒你再說一聲試試?
你想出去嗎?你要是出去了,本官就多了一個大敵。
按照陛下的秉性,等你死後,陛下肯定會想起以前的事。
陛下會認錯嗎?當然不會!
為了自己的麵子,陛下不但不會罪我紀綱,反而會把你一家人都……
“抓賊啊……”
“這裡是詔獄,那個活閻王在裡麵,不能進!”
外麵一陣喧嘩打斷了紀綱的思緒,他抬眼,看到解縉隻剩下眼睛以上露在外麵,就喝道:“趕走那些人!”
“是,大人!”
王謙拱手應道,正準備帶人出去,可卻看到大門邊的牆頭翻進一個麵色灰黑的男子。
“拿住他!”
那男子一落地就跑到了大門處,順手拉開了鐵門栓。就在王謙帶著衝過來時,這男子身形靈活的從另一側跑了過去。
“抓住他!”
“嘭!”
去追男子的王謙止住了腳步,任由男子扔出鉤爪翻了出去,隻是呆呆的看著大門處。
那幾個正準備加把勁,把解縉徹底埋進雪堆的錦衣衛也停住了鏟子。
紀綱托在下巴處的右手微微顫抖著,當第一個人進來時,他的手無力的垂落下去。
方醒進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大雪堆,他手往後麵一招,“老七,帶人進來救解學士!”
“方醒!”
看到辛老七帶著大隊的侍衛衝進來,紀綱的眼睛眯起,對王謙使了個眼色。
王謙驚叫道:“快來人啊!解學士掉雪坑裡了!”
那幾個持著鏟子的男子聞言楞了一下,可就是這麼一下,讓辛老七帶著人搶先了一步。
解縉馬上就被刨了出來,方醒乾咳一聲,朱瞻基這才走進來。
看到解縉的那一刹那,朱瞻基的拳頭握緊。眼神淩厲的盯著紀綱喝道:“紀綱,你好大的膽子!”
幾個追小刀的百姓對詔獄很好奇,看到有人進去後,就探了半個身體進來。
滿身是雪的解縉看著有些狼狽,可那個埋人的雪坑卻讓人心驚,瞬間,那幾個百姓就跑了。
“快跑,裡麵在活埋……”
紀綱的嘴角扯動一下,緩緩跪下道:“殿下萬安,臣方才是在陪著解學士看雪景,誰知道解學士叫人堆雪,這才不小心掉了進去。”
看著跪了一地的錦衣衛,朱瞻基冷笑道:“好,你果然是好!”
“這裡就交給興和伯了,我們回宮。”
朱瞻基和方醒低聲說了幾句後,拔腿就走。紀綱呆立原地,瞥了方醒一眼,趕緊招呼人追了出去。
王謙看都沒看方醒,一臉凝重的說是要去保護太孫殿下。
“老爺,解學士咋辦?”
解縉已經被挪到了大堂裡,方醒進去一看,都已經是滿臉通紅。
聞著那股子濃烈的酒味,方醒伸手在解縉的額頭上一摸,罵道:“艸!燒了!”
辛老七看著那些錦衣衛的人都在邊上冷眼看著,並不驚慌,就問道:“老爺,要不帶解學士去醫館?不然小的怕他會燒成傻子。”
方醒環視一周,那些錦衣衛的人都散到了遠處去,他冷笑道:“這是怕我下重手啊!”
洗乾淨臉,換身衣服就再次進來的小刀嬉笑道:“老爺,他們這是怕被您砍了腦袋呢!”
方醒含怒乾掉了三名瓦剌使團的人,這個消息傳出去後,大家都認為這貨肯定會倒黴。可誰曾想他居然屁事沒有,瓦剌使團的人反而全進去了。
“把炭盆拿過來,把解學士的衣服脫掉,要快!”
幾個炭盆攏過來,辛老七粗魯的把解縉脫得隻剩下褻褲,然後用毛巾擦著他的身體。
“解學士不能離開這裡。”
方醒緩緩的道:“若是我們帶著他走了,不管是去哪,哪怕是去見陛下都是犯了大忌,這也是紀綱根本就不管的原因,他巴不得咱們把解學士帶走啊!”
這就好比一個被判死刑的重犯,然後有人找到證據說他是冤枉的,可在糾正之前就強行把他帶出去。
這種行為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是大忌!
辛老七把解縉的身上擦熱後,就用找來的被子給他蓋上,抬頭問方醒:“老爺,解學士在燒,要不小的回去取藥來吧?”
小刀覺得方醒看向解縉的的目光有些冷,果然,方醒的決定同樣的冰冷。
“不了,在陛下之命未到之前,就隻能是這樣了。”
看了被包裹在被子裡的解縉一眼,方醒轉身走到門外。
事情既然爆了,那麼解縉本身反而成了次要。
如果方醒給藥讓解縉儘快恢複,那麼……
方醒微微抬頭,看著那白茫茫一片的神烈山,思緒卻飛到了皇宮之中。
瞻基,該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隻能看你的了!
朱瞻基幾乎是和紀綱同時到達的乾清宮,他衝進宮內,也不顧朱棣正在和幾位輔政學士談話,就跪下道:“皇爺爺,解學士病了。”
朱棣一怔,看到紀綱正氣喘籲籲的在宮外站著,就皺眉道:“可嚴重?”
紀綱提心吊膽的站在外麵,雖然早有說辭,可朱棣的性情難以捉摸,要是他抽了,說不定今日他紀綱就得和解縉換個位置。
朱瞻基的聲音在殿內郎朗傳來,“皇爺爺,解學士高熱不退,再不救治,孫兒怕他就要……”
胡廣和楊榮等人麵麵相覷,金幼孜想出班,可楊榮卻踩住了他的腳掌,讓他差點一個前撲。
金幼孜站穩後對楊榮怒目相向,可楊榮垂在身側的手朝著朱瞻基指指,示意他稍安勿躁。
朱瞻基垂眸跪在地上,腦海中想起了方醒的交代,旋即就靜靜的等待著朱棣的決斷。
朱棣長須一顫,“叫紀綱來回話。”
紀綱被招進來,跪在了朱瞻基的側後方,一臉懵逼的表情等待著問話。
“解縉為何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