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旭這話是暗指方醒既然行武事,就該給興和伯加個武臣號,不然難副其實。
而且還有暗諷方醒枯名釣譽,其實不會作詩的意思。
方醒上次寫的那‘橫眉冷對千夫指’太過偏激,所以傳出去也隻是讓文人們曬然一笑而已。
你方醒上次膽子大,結果陛下雅量沒有收拾你,你今兒再來一試試?不原形畢露才怪!
“走不走?”
方醒覺得肚子裡在叫喚,就有些不耐煩的問朱瞻基。
聲音雖小,可卻讓人聽見了,頓時嚴旭眼中的妒火幾乎能把方醒燒成灰煙。
“興和伯難道不敢嗎?還是說……”
嚴旭的話讓朱瞻基大怒,他喝道:“你是何人?”
方醒微微搖頭道:“文章詩詞不過是小道,於國於民毫無用處,太祖高皇帝就曾經斥責過此事,你等卻整日迷醉其中,可曾想過民生?”
啪!
這一巴掌不但是打在了嚴旭的臉上,同時也是打在了在場所有學生和胡廣的臉上。
好痛!
當年朱元璋就無比痛恨那些在文章上下功夫的臣子,特彆是幾千字的奏章,除卻前麵的大部分之外,隻有後麵的一百來字是說正事的,更是讓他怒不可遏。
茹太素當年就因為把奏章當成了炫耀自己文筆的地方,被朱元璋痛打了一頓板子,至此洪武年的那些官僚就再也不敢賣弄了。
胡廣終於是忍不住的說道:“我輩讀書人,當以經學為主,文章闡述聖人之言,如何是小道?興和伯做不出詩來就莫要胡言!”
你終於是撕開了那張和氣的麵孔了嗎?
方醒斜睨著看了胡廣一眼,不想理他,可朱瞻基卻不樂意了,看那樣子是想和胡廣撕逼一番。
要是今天朱瞻基和胡廣開撕的話,估計明兒朱瞻基就得被禁足,而且傳出去名聲也不好。
——藐視大臣!
你娃還是皇太孫呢,上麵還有皇帝和太子。你現在就這麼牛比了,以後誰還管的了你!
方醒一腳踩在朱瞻基的腳後跟上,止住了他的脾氣,然後挑眉道:“紙筆伺候!”
掌櫃的一怔,朱瞻基的淩厲眼神就來了,嚇得他親自捧著文房四寶過來,還屁顛屁顛的給方醒磨墨。
方醒提起筆來,目光掃了一圈,對著這些人微微一笑,運筆飛快的寫了幾行字。
“啪!”
毛筆一丟,方醒淡淡的道:“方某非不能,實不願耳!今日胡亂做了一,請諸君品鑒!”
“我們走。”
方醒和朱瞻基前腳剛離開桌子,有一個膽大的學生就拿起那張紙,看了一眼後,臉都變綠了。
“念啊!”
嚴旭急不可耐的道,在他看來,方醒這是想跑了。不趁著他沒下樓之前當場揭露,那效果可是差了許多。
那學生在嚴旭的逼視下,隻得把這詩念了出來。
“拂拭殘碑,敕飛字,依稀堪讀……”
高宗敕嶽飛的碑文?
有宋一朝的皇帝大多才藝不凡,高宗趙構的書法也是為後人所稱讚的。
而後來趙構給嶽飛的敕書被人刻碑留存,不少人都去看過。
“這個開頭可真是普通啊!”
“就是,去看個碑文有什麼好寫的,當真是江郎才儘了?還是……欺世盜名!”
這個開頭很平庸,而方醒和朱瞻基已經被胡廣送到了第一根柱子的邊上。
那學生用祈求的眼神看了看大家,結果大家以為這貨是在同情方醒,頓時都用嫌惡的眼神在看著他。
“慨當初,倚飛何重,後來何酷!”
嚴旭的臉一僵,胡廣的步伐一緩……
這是在為嶽飛鳴冤呢!
不過嶽飛在大明頗受皇家的待見,朱元璋親自下令把他配享宋太祖,可謂是極為重視。
“果是功成身合死,可憐事去言難贖。”
“最無辜,堪恨更堪憐,風波獄!”
這滿江紅的前部分隻是鳴冤,所以大家都心中稍定。
“豈不念,中原蹙?豈不惜,徽欽辱?”
這是在說秦檜嗎?
胡廣的臉有些青白,他覺得方醒是在譏諷自己是秦檜般的奸臣。
“但徽欽既返,此身何屬!”
聽到這一句,前方已經是樓梯口了,胡廣終於長呼了一口氣,同時心中也是暗驚。
這矛頭是直指宋高宗趙構啊!
“千載休談南渡錯,當時自怕中原複”
好狠的方醒!
好辛辣的詩句!
和上次的橫眉冷對千夫指同出一脈啊!
此時雖然也有人認為嶽飛是被趙構害死的,可卻不是主流。
“笑區區一檜亦何能,逢其欲。”
胡廣剛把朱瞻基送到樓梯口,聽到最後的詩句差點一口老血就噴了出來。
剛才嚴旭說嶽飛抗旨不忠,馬上就被方醒拍了一巴掌,而此時的第二巴掌也來了。
區區一檜怎麼敢動嶽飛?不過是趙構擔心迎回二帝沒了自己的位置罷了。
剛才胡廣的姿態就是站在了文官的那一邊,對嚴旭鄙夷武人表示了默許。
這下報應來了!
同樣是陷害武人,你胡廣和秦檜有啥區彆?
方醒回身,拱手道:“胡大人留步,希望今日能有名篇留下來,方某對此翹以盼!”
胡廣看到朱瞻基一臉的忍笑,不禁差點就想譏諷幾句。隻是想著今日有方醒的這詞在前,他怎麼做都是脫不了一個打壓武人的名頭,所以才忍了下去。
而上麵的嚴旭已經灰頭土臉的在喝悶酒了。
今日他被方醒輕飄飄的幾乎話就引得陣腳大亂,最後想坑方醒一把也沒成功,反而被重重的扇了兩耳光。
這臉都丟到了北平城,咋出去見人啊!
“方醒!”
出了大門往左,幾輛馬車就停在那裡。
車簾微微被人從裡麵揭開,露出一張小臉來,雀躍的道:“方醒,我還未吃午飯呢!”
方醒臉上殘留的一點譏誚馬上就消失了,他笑眯眯的道:“婉婉也沒吃嗎?那正好,咱們倆到第一鮮吃去。”
“好呀!”婉婉笑的眉眼彎彎的,馬上催促道:“趕緊走,趕緊走!”
朱瞻基站在原地,傻眼看著方醒上馬,到了馬車邊上伴著婉婉,然後一行人就這麼走了。
我呢?
方醒回頭擺擺手,笑道:“剛才我可看見你吃了不少,減肥吧少年。”
朱瞻基的體型最近又橫向展了不少,所以方醒這話倒是讓他捏捏自己的身上,愁容滿麵的道:“好像又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