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內的氣氛有些壓抑,大太監收攏自己的腳尖,目不斜視的看著腳下的磚縫,仿佛那裡藏著宇宙誕生的秘密。
紀綱垂,無力的想著自己和方醒對上後的倒黴事。
難道他就是我命中的克星?
朱棣冷眼看著紀綱,沉聲道:“拉下去,二十棍!”
紀綱的身體一震,俯道:“謝陛下。”
他確實是要感謝朱棣,二十棍隻是小懲和警告。懲罰他的肆意,警告他此後要記住自己的身份。
你隻是天子家奴而已!
“陛下,在何處施刑?”
進來的侍衛可不會怕紀綱,他們才是皇帝最貼身的人,紀綱之流不過是狗而已,隨時都有可能被打死的野狗。
朱棣拿起一份奏折,擺手道:“就在乾清宮前,讓那些人看看,以警醒跋扈者!”
乾清宮,雖然皇帝不在,可灑掃的太監宮女不少。當名字能止住兒啼的紀綱被綁在長凳上時,所有人都站著。
大太監作為監刑者站在邊上,先宣告了皇帝的命令。
“……大家都看看,此後做事當記住本分二字,否則紀綱就是你們的前車!”
紀綱覺得自己受到了屈辱,他掙紮著喊道:“不要綁著我,這點疼痛還無法讓我……”
在幾十名太監宮女的注視下,一個膚色白的男子在宣誓著自己的武勇。
紀綱居然這般悍勇?
要知道被打板子的人多半都撐不住,為了困住那股子掙紮的力量,連綁人的繩子都是加粗的。
兩名侍衛猶豫了一下,旋即還是把木棍塞在了紀綱的嘴裡。
“咬緊了!不然舌頭不保!”
這個畫麵太美,可大太監卻冷笑道:“我大明的規矩什麼時候因人而異了?動手!”
這時候還沒有什麼外八字和內八字,所以兩名侍衛隻是按照往常的力道揮動著板子。
“噗!”
紀綱的屁股顫動著,上麵傳來的劇痛讓他不禁悶哼了一聲。
“噗!”
大太監在邊上冷笑著,紀綱在宮中也多有跋扈,連他的徒子徒孫們都抱怨多次了。
不過紀綱在宮中顯然也有關係,大太監就看到幾名內侍都低下了頭。
“噗!”
“嗚……”
紀綱覺得真是有些高估了自己,屁股處傳來的劇痛讓他奮力的想躲避和掙紮著,隻是在繩子的束縛下動彈不得。
“噗……”
“嗚嗚……”
二十棍打完後,紀綱的臀部已經變成了紅色。
……
當紀綱被丟出宮門時,外麵那些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誰?我怎地看著像是紀綱?”
“咦!抬頭了,就是紀綱!”
“嘖!這位不是深得陛下的信任嗎?咋滴被打成了這樣!”
“活該!”
“紀綱的手上有多少條人命了,我看啊!要是他不知道收斂,以後多半是掉腦袋的命!”
“紀綱的人來了,都閉嘴!”
莊敬等人已經帶著馬車來了,到了近前,莊敬先惡狠狠的逼退了那些視線,然後才堆笑道:“大人經準備好了傷藥。”
你麻痹!
這時候你跟我說傷藥,這是想刺激我嗎?
紀綱的額頭上全是冷汗,隻是在咬牙忍著劇痛。
王謙上前扶起紀綱,一臉沉痛的道:“大人,陛下不過是一時惱怒,終有釋然的一天,咱們先回去吧。”
紀綱悶哼一聲,然後拒絕了旁人的攙扶,自己走到了馬車邊上,堅持著滾了上去。
“走!”
朱瞻基得知紀綱被重責了一頓後,心情輕鬆的回到了太孫府。
“殿下,早些時候方先生送來了一幅字,讓幫忙做個匾。”
俞佳把字送上。
朱瞻基接過一看,就笑道:“這是夏大人的手筆,德華兄居然能求到他的字,真是讓我吃驚啊!”
俞佳本想著方醒應該找朱瞻基題字的,卻去找了夏元吉,他擔心朱瞻基會怒,所以拖到現在都沒有去辦。
“第一鮮?這個名字不錯,趕緊去辦吧。”
其實是俞佳想多了,朱瞻基作為皇太孫,要是他的字出現在一家酒樓的牌匾上,那才是大笑話。
緊鑼密鼓的忙碌了幾天之後,位於朱雀街的酒樓今天就要開張了。
一大早,方醒就到了這邊,看著人把牌匾掛上去。
“掌…掌櫃的……小人…”
方醒正想著今兒會有誰來捧場,就聽到身後有些怯怯的聲音。
回頭一看,居然是這幾天一直在灑掃的那幾個女人。
這幾天方醒給的夥食不錯,所以這些女人的臉上少了些蠟黃,多出了幾絲血色。
為的女人叫做扁娘,是這幾個女人中的頭,她怯怯的道:“掌櫃的,我們能乾活,能洗刷,能幫廚,您能收下我們嗎?”
這些女人能出來和男子搶活乾,家中的情況肯定都比較差。
所以方醒馬上就愕然道:“咦!我不是前日就答應了嗎?怎地沒人告知你們嗎?”
幾個女人瞬間驚喜交加。方醒這人手散,這幾日乾活下來,每天的夥食讓這些人都憧憬著掌櫃的千萬要看上自己。
可沒人通知我們啊!
感受著這些人的喜悅,方醒笑道:“都去忙吧,契約等掌櫃的來了再跟你們訂,都放心,我不是黃世仁。”
黃世仁是誰?
這個疑問在幾個女人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她們就喜滋滋的去了後院,準備自己找活乾。
賈全走過來說道:“方先生,您還真是菩薩心腸。”
方醒淡淡的道:“都是我大明的百姓,能給個方便我當然不會吝嗇。”
賈全歎道:“這幾日我看到那幾個女人吃飯都隻吃白飯,那些菜都被她們收起來了,大概是想拿回家去吧!”
哎!
方醒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正好朱瞻基到了,方醒就把這事告訴了他,告誡道:“民生艱難啊!你要記住了,以後有人吹噓什麼大治,盛世什麼的,你莫要得意忘形,時刻都要記得我大明依然有人吃不飽,穿不暖。”
朱瞻基聞言也是點頭受教,然後唏噓道:“那時我跟著皇爺爺去鄉間查看民情,真是苦啊!”
小農經濟就是這樣,看天吃飯,一旦生點意外,隨時都有可能破產。
朱瞻基肅然道:“德華兄,小弟會記得這些,憫民為本。”
賈全在邊上垂聽著方醒在繼續教導。
“憫民隻是一種態度,可要想從根子上解決百姓的溫飽,那就不能隻靠著種地,更不能隻靠我大明這點土地。”
“眼光要遠,要看到大明以外的地方去。”(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