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微沉,並沒有說話。
從戚繚繚的角度看過去,陽光下的他看起來仍如前世她印象裡的他一樣耀眼逼人。
而他直直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在扯去那層玩世不恭與假麵溫情之後,又透露出一些她從來未在他身上見過的東西,是一種令她不能不正視的東西。
戚繚繚皺了下眉頭。
這一刹那令她突然有種感覺,這個人或許當真可笑地對她有了一些不該有的情愫。
然而這又怎樣呢?
如果是在前世,如果她還是蘇慎慈,她或許會覺得有點慰藉,覺得自己當年的那點真心沒有完全白付不管最終接不接受,總算是有個交代了吧?
可如今她徹頭徹尾隻覺得多餘。
她低頭看了下腳尖,然後再度抬起頭來:“王爺這個樣子,變得可不像你了。”
蕭珩再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退後了兩步站直。
站直了的他又是那個不正經的三皇子,風流倜儻,玩世不恭,仿佛剛才的深凝隻是偽裝。
“看你嚇成那個樣子,我認真起來你就怕了?”他輕笑。
戚繚繚沒有吭聲。
她也算是過來人了,他剛才那神情是裝的還是真的心裡有數。
但是不管他是怎麼會變態地對她起了想法,於她來說都已經不會造成任何困擾。
當然,要說一點不意外也是假的,畢竟前世裡她曾經在他身上付諸過那麼多的期望期盼。
她曾經也是真心地喜歡過這個男人,也誤信過他對她是出於真愛。
甚至可以說,在早前幾個月,在她還沒有下定決心跟燕棠在一起時,在意識到她前世的“被愛”是場騙局時,她還是恨他的。
雖然確定已絕對不會有愛意,可是對他還有殘留的情緒,這也是比較消極的狀不是嗎?
然而她現在有燕棠了,她實心實意地對他動了情,這種情與當初對蕭珩的又有極大區彆。
當年的她是全憑著一腔熱情在對待蕭珩,而如今她是在理智而冷靜地任憑自己隨著燕棠沉淪。
如今她的這份喜歡,又無疑更堅固堅定,不似當年衝動盲目。
因而此刻即便是得知蕭珩在錯了位的人生裡對她有了心思,她也並未曾因此歡喜憂愁。
空氣裡有一瞬瞬沉默。
雙方都是心如明鏡的人,話說到這裡,什麼景況已經很明了了,蕭珩也並不想再多說什麼。
他也有他的驕傲,縱然是動了心,他也未必非得把意思挑得那麼明白。明知道她對他沒意,非得聽她當麵奚落一番才好受麼?犯不著。
但她的冷靜又總是讓他牙癢癢,這個女人,一副心腸莫不是燕棠一手打造出來的,所以對彆的人就能分毫不動心?
他想彭胤說的真是對極了,她眼光差,何止是差?簡直差到了極點。
“我開玩笑的,你不必認真。”他淡然地眯起眼,目光不躲不閃,看起來像真的一樣。
戚繚繚望著一身閒散的他,身姿也恢複到舒適狀態。
她現在對他本身沒有任何興趣,有興趣的獨獨隻有他對燕棠的態度。真的也好,假的也罷,他能知趣地不挑破,真是再聰明不過的做法。
她靜默了一會兒,再度開口:“話說回來,王爺剛才的話還是承認跟燕棠之間有過節?”
蕭珩環胸斜倚在樹乾上,聽到這裡就道:“他知不知道你想查許潛?”
燕棠當然不知道她在屯營裡乾些什麼。
至於查許潛,她從前就跟他提及過,但他並沒有在乎,後來因為她無憑無據,也就沒跟他提過了。
加之她並不知道蕭珩的秘密跟皇帝的秘密有無關係,還有那道密旨,她也越發隻能先摁著。
但這沒有必要讓他知道。
“如果沒告訴他,就先彆告訴。”他說道。
她皺皺眉頭。
“因為你也想知道許潛是怎麼死的。”他說道,“坦白說,我今兒過來,就是想讓你幫我一起查許潛的死因。如果他知道了,你可能會不方便吧?”
他彆有深意地瞅了她一眼。
就燕棠那個醋精……
“王爺把我當三歲孩子麼?”戚繚繚道,“許潛是皇上殺的,去查他的死因,那就等於是在質疑皇上的決議。
“若是沒事發,我就等於給王爺跑了腿。若是事發了,王爺是不是正好就順手把我推出去當替罪羊?
“而且,既然你都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會不方便,還讓我跟你共事,這又是什麼道理?存心挖燕棠牆角?”
倘若沒有先前的認知她或許還可考慮,如今既然知道他的心思,她又怎麼可能跟他合夥?更彆說他還讓她瞞著燕棠。
“你這麼小年紀,哪裡學得這手防人之術?”蕭珩皺緊眉頭看了她良久,“不過你說到挖牆角倒是提醒了我,這是個好機會,就要看你覺不覺得我挖得動了。”
戚繚繚冷笑不語。
蕭珩也沒說什麼,施施然卷起馬鞭來:“你若不答應就算了,我從來不強人所難。
“不過有件事我不妨先告訴你,我查許潛是為了燕棠,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燕棠的身世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這樣。”
戚繚繚猛地抬頭:“身世?”
“對,身世。”蕭珩揚唇,“不過你若是不跟我合夥,我也是不會告訴你的。”
……
戚繚繚著著實實被蕭珩的話給嚇了一跳!
燕棠是燕奕寧和葉太妃的長子,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身世?
但她無法忽略蕭珩言笑背後的認真,她知道他不會是個信口開河的人。
“好好想想,再回答我。”蕭珩馬鞭輕擊著手心,說道:“如果實在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戚繚繚望著他遠去背影,一時間都未能自驚愕裡回神。
她不知道他要她幫忙一起查許潛死因是真是假,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跟燕棠之間的確是有些不可說的事情。
而這件事很可能的確是來自於多年之前的某樁舊案他的話雖不可全信,但他既是專門為了燕棠而提前回京,那眼下他就沒有理由再為彆的事浪費精力。
而他前陣子突然出京,又去皇陵把孫彭給調了回來,大約都是忙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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