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剛剛駕馬到達海子河,就收到侍衛耳聞來的消息。
等到了煙柳巷,便見人群裡戚繚繚正跟個錦衣少年對恃,而旁邊站著的翰林院學士趙胤雙眉緊蹙,交握雙手顯得一籌莫展。
戚繚繚聽完梁溧所述,臉色便陰了下來。
原先她隻當這姓梁的是個混球,沒成想他竟還把史信這茬兒都給查了出來。
也就難怪他敢明目張膽地扣押祝小蓮了。他這是有恃無恐,吃準了他們不能去公堂反告他。
而他又並不曾真拿祝小蓮做什麼報複,讓她抓住更多把柄,隻拿她要挾他們磕頭賠罪,這便是把矛頭直接指向他們來了!
她和邢爍他幾個誰家祖上不是浴血奮戰出來的功勳?若是跟他個禽獸低頭那豈非成了狗熊!
她倒提著馬鞭,勾唇道:“北城營那樁是麼?不提我倒忘了,我們手裡也有個苦主要尋那人,抵一抵打人的罪恐怕還綽綽有餘。
“不知道你敢奉陪嗎?”
蕭珩剛盯著這樣的戚繚繚看了會兒,就被人群裡的趙胤給認了出來:“殿下?”
戚繚繚聞聲回頭,看到多日不見的他此刻正高倨馬上看過來,也禁不住皺了眉頭。
蕭珩略想,也就下了馬,執著把扇子迤邐行來。
“你們這鬨得動靜挺大的,出什麼事了?”他麵朝著趙胤,目光卻一直望著戚繚繚。
趙胤一聽這話,隻得把事情經過大略的說了出來。
蕭珩掃了眼梁溧。
梁溧默聲不語。
他沒跟蕭珩打過交道,卻不可能不認識他。不過卻也並不曾很懼他,一個閒王而已,連皇帝都敬著他們老梁家三分,他蕭珩又能把他怎麼樣?
他無職無權,將來想在燕京城裡呆得安穩,少不得還得跟他們這些權臣打好關係。
隻是人家畢竟是皇子,他也就行了個禮,回道:“回王爺的話,戚繚繚粗莽無狀,張揚跋扈,簡直有失侯府小姐的身份!”
戚繚繚一點都不想跟他廢話,揚起鞭子就要甩他。
趙胤這時倒強硬起來,痛斥梁溧道:“當著殿下的麵你還不老實,自己不成器,還要連累家裡不成?!還不把祝姑娘下落說出來!”
梁溧忿恨地瞪著他。
他再斥道:“聽見沒有!”
梁溧怨恨地瞪向戚繚繚:“想要拿回人去,要麼你給我跪下!要麼把邢爍燕程敏之他們幾個喊過來給我跪下!否則什麼都免談!”
戚繚繚冷笑:“你這麼喜歡讓人跪,是有多想要萬人之上那個位子?”
趙胤倏地變色:“戚姑娘這話不可亂說!”
“是我亂說麼?”戚繚繚寒臉,“趙大人也是有意思!
“特特地跑過來和稀泥,卻既不把兩邊家長叫來,明知道孰是孰非,又偏生不吭一聲,隻任憑梁溧跟我胡攪蠻纏與我扯皮。
“你莫不是看準我戚繚繚身矮體弱,故意在此拖延好讓梁溧打我報仇吧?!”
趙胤愕然。“姑娘這話可就重了,趙某可犯不著行這等陰司之事!
“既然姑娘與梁溧都嫌趙某多事,那趙某便先且告辭,你二人自行處置便是!”
說完拱拱手,抬腳便要走了。
蕭珩扇子擊擊手心,說道:“戚姑娘不過是被家裡人嬌寵慣了,眼裡揉不進沙子。趙大人雅量,何必跟個小姑娘置氣?”
趙胤停住沉氣,回頭要說什麼,蕭珩卻已經扭頭,望著梁溧:“原來是梁少卿家的公子。”
梁溧聽得他言語之間偏幫戚繚繚,少不得浮出些凜色,隻頜了頜首,算是應過。
蕭珩扇子一抬壓在他肩膀上:“梁公子好大的氣性。你便是瞧不起我這閒王,跟個姑娘家當街動怒也不嫌丟臉?”
那扇子看著輕飄飄,但下意識想要挺身回話的梁溧卻是無論如何也直不起腰來了!
蕭珩垂眼睥睨,眼看著他身姿晃動,眼看著他額頭冒汗,手下扇子卻絲毫未有動挪。
“王爺……”趙胤也看出來蕭珩表麵的和氣之下掩藏的寒意了。
戚繚繚袖手旁觀。
她對於蕭珩會伸手相幫並不覺稀奇,畢竟他是要利用她針對燕棠的。
且文武官之爭影響朝局,梁溧對勳貴如此心忿難平,他身為宗室,可不是半點乾係都沒有。
不然的話前世裡他對戰後文官傾軋武將的朝局就不會那麼關注了,甚至於孫彭之死背後牽涉的利益層麵都是他分析給她的呢。
靜謐的人群裡終於傳來撲通一聲,梁溧沒忍住,跪到了地上。
他抬頭怒瞪戚繚繚:“我憑什麼照辦?”
“就憑我有辦法讓你這輩子都入朝當不了官。”蕭珩抬扇敲敲他頭頂,“你這種人,真是人人得而誅之。
“就算之前在戲園子裡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可你覺得大殷朝廷還能容許一個不把正經差事當回事,且還反過來扣押民女要挾及羞辱勳貴子弟的人為官嗎?”
梁溧在五軍都督府的差事梁鐸已經給他辭了。但他終歸是進士出身,日後仍然有的是起複的資格和機會。
聽到這裡他咬牙,直往戚繚繚瞪去:“那他們毆打命官的事呢!”
“拿出證據來,本王照樣也幫你聲討。”蕭珩悠然道。
都一年前的事情了,哪裡還能找得到什麼證據?有也不過是捕風捉影罷了!梁溧喉頭腥甜,長久地瞪起戚繚繚來。
戚繚繚皮笑肉不笑,冷眼望著長空。
……
相國寺裡,燕棠帶著經卷回到禪院,露台上已經很熱鬨了。
除了本就在的葉太妃與長公主,又還有兩位貴眷以及幾位年輕小姐。仔細認了認,竟然是安平侯夫人、長平郡主以及葉三小姐和安平侯府的四小姐。
長平郡主笑道:“這裡多是長輩了,隨雲也坐下吧。”
這是皇帝的堂姐,跟葉太妃她們這些算是同個圈子裡的。
燕棠不拘泥,坐下來。
他這裡自帶肅穆氣息,氣氛又變得略清冷起來。
對麵坐著的幾位小姐,除葉小姐之外的兩位,都不自覺地看向燕棠,如此一來,座中便又越發拘束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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