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平靜的室內,一陣輕響聲突然響起。
在一片陽台上,一個身材乾瘦的身影靜靜坐在石塊上,眼神愣愣的看著遠方。
若是此時有人站在這具身影身前,估計會被這身影的尊榮嚇一大跳。
渾身的血肉已經徹底枯萎了,隻剩下一身的皮包骨頭,還有那黑色的腐爛軀體,看上去像是一具塵封在地底之下的乾屍,恐怖而驚悚。
這乾屍裹著一身黑袍,此時就坐在一塊石頭上,靜靜看著遠方的原始而熱鬨的城市,一雙猩紅色的眼眸沒有絲毫波動。
“父親大人,在看什麼?”身後,平靜的聲音在響起。
在房間深處,阿帝爾一身粗布長袍,穿著一雙獸皮靴,從昏暗的室內走出,來到了這具乾屍的身後。
“我在看,這座城市的黃昏。”
感受著身後阿帝爾的氣息,乾屍頭也不回,看著遠處的景色靜靜說道。
此時正是黃昏,天空中的太陽逐漸落下,在大地上播撒下了金黃色的光,在照亮周圍的同時,也預示著黑夜的即將到來。
明明隻是很普通的景色,但是森格卻看得很用心,一雙猩紅色的眼眸沒有絲毫波動,愣愣的看著遠處街道上的人來人往,像是一個沉靜的觀察者,一直默不作聲。
“時間,快要到了。”他喃喃自語,看著遠處天空上即將落下的太陽,眼神似乎有些複雜。
阿帝爾一愣:“什麼?”
身前,渾身枯萎,如同腐爛乾屍一般的森格穿著身上的祭祀袍,默默轉身,視線注視向身前的阿帝爾。
被一具如此恐怖的乾屍這麼注視著,若是尋常人,哪怕是力量強悍通靈者,心裡也肯定多多少少會發毛,有一種想要遠離的衝動。
但阿帝爾卻很坦然,目光靜靜與眼前的乾屍對視,感受著對方視線的複雜,不僅臉色平靜,心中更沒有一點波動,就像是眼前隻是個普通人一般。
“你···”
靜靜注視了良久,一陣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看著阿帝爾,森格的眼神有些複雜,臉上的表情扯動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你···不害怕我麼?”
“為什麼要害怕?”阿帝爾平靜回應:“害怕從來不能解決問題,隻會帶來新的問題。”
“而且,相對於這個,您竟然還能有自己的神智,這才是最令我驚訝的一點。”
“是你身上的血脈,給我帶來的變化。”森格的眼神越發複雜:“早在你剛剛出現的那時候,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並不是這座城裡曾經的人···”
聽到這裡,阿帝爾臉色微變,但卻沒有說話。
“這座城市由所有人組成,每一次有外人進入,都會將我們喚醒一次,以血脈為依據,各自進食。”看著阿帝爾,森格自顧自的開口。
“進食?”阿帝爾皺眉,對此似乎有些疑惑。
“是的,進食。”森格點了點頭:“世界在不斷變化,每隔一段時間,環境都會產生劇變,進入你們外界所說的沉寂期,從而讓這整座城市陷入沉睡之中。”
“沉睡會消耗力量,所以,為了積累沉睡時所需要的力量,我們隻能不斷獵殺一個個外來者,用他們的靈魂為我們補充新的力量,以支持我們繼續沉睡下去。”
“而所謂的血脈牽引,就是你們的手段?憑此來分配每一次進食的人選?”阿帝爾臉色冷漠,看著眼前的森格淡淡開口。
對於森格走到詛咒的沉寂期這一點,他倒並不感到意外。
作為這個世界有名的禁地,在過去的時光中,肯定有相當部分的通靈者進入過這座城市,為此失陷在其中的肯定也不在少數,其靈魂在被吞噬之下,一些記憶被這座城市所獲取並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情。
“血脈,的確是我們進食的憑證。”
在身前,聽著阿帝爾的冷漠話語,森格點了點頭,很是直接的承認了這點:“就拿這一點來說,這滿座城市的人,這一次,真正蘇醒過來的隻有我而已。”
聽到這裡,阿帝爾臉色表情不變,心中卻是一鬆。
隻有眼前的森格蘇醒,這就意味著,這一次裡昂並沒有暴露,以至於整個禁地的目光都被阿帝爾所吸引。
不過在表麵上,他的臉色卻仍然冷漠:“為什麼不動手?”
冷淡的話音落下,卻並沒有得到對麵那人的回複。
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阿帝爾,森格的眼神有些複雜,那一雙猩紅色的雙眸之中,似乎透著某些情緒。
良久,他才開口:“往常的這種時候,等我們的靈魂複蘇之後,如果七天內不對你下手,那就意味著自動放棄,將機會讓給城中的其他靈魂。”
“我不會對你下手,但到了那時候,城裡的其他靈魂會儘數複蘇,希望你做好準備。”
說完這話,他的頭不自覺低下去,默默轉過身,繼續看著眼前城市中的景象。
“一年年都是這樣,每一次複蘇都是這種景色。”他喃喃低語,就這麼看著遠處的景色,不再繼續說話。
阿帝爾也沒有繼續試圖與他交流。
在確認了森格的身份後,感受著時間的流逝,他便索性掙脫了目前身份的束縛,直接離開了這裡,向著遠處走去。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昏暗的光輝籠罩在大地,雖然還存在著,但卻不可避免的逐漸暗淡,即將進入黑夜之中。
·························
“天要黑了麼?”
一片打掃的十分整潔的庭院,裡昂穿著一身麻衣,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天色後,便將手上的農具放下,準備轉身回屋。
在那一次與阿帝爾見麵之後,他的記憶便再次被覆蓋了起來,除非阿帝爾站在他的身前將他喚醒,要不然在正常情況下,真正的記憶都會被虛假記憶所覆蓋。
此時,按照以往的習慣,在外麵的天色即將昏暗後,他便回屋,準備與家人一起用餐。
隻是今天的屋內氛圍明顯有些不太正常,哪怕裡昂此時被虛假的記憶所主導,仍然在第一時間感覺到了不對。
“人呢?”
他看著屋內空蕩蕩的房間,有些疑惑。
卡拉迪斯家族並不是一個小家族,相反,這個家族裡族人很多,平時在屋內,此時應該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一邊坐著聊天,一邊等待著接下來的晚餐。
不過現在,屋內一片空蕩蕩的,彆說是其他族人,就連蒼蠅都找不到一隻。
踏···
輕輕的踩踏聲從屋頂上響起,像是有什麼人在樓上行走,腳步緩慢而堅定。
“在樓上麼?”
裡昂有些疑惑,心中卻莫名的有些發毛。
在他心中,此時有一種恐懼感在升起,一種發自內心的感覺在提醒著他,讓他快點逃離這個地方。
“是我太敏感了麼?這裡就是我家,有什麼好害怕的。”搖了搖頭,他心中有些自嘲:“看來是我的病還沒好,隻是一個人待了一會,就會害怕到這地步。”
踏···
樓上的踩踏聲還在響起,不過此時已經逐漸接近了樓梯,像是有什麼人,正步履艱難的從樓上走下,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用力。
“查爾德···”沙啞,沉悶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像是刻意壓低了嗓子,聲音讓人聽得很難受。
“父親。”聽著聲音,裡昂下意識的轉過身,看向身後。
下一刻,他立刻瞪大了眼睛,頭皮有些發麻。
在他身後,一具乾瘦的黑色乾屍從樓頂慢慢走下,輪廓與裡昂記憶中的那個人有些相似,但此時麵目卻顯得極為恐怖,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不敢與之接觸。
“你!!”
看著這乾屍一般的熟悉身影,裡昂頭皮發麻,下意識的就想驚叫,狠狠發泄心中的恐懼與害怕。
一隻黑色,長滿屍毛的乾瘦手臂猛的從身前伸出。
在黎昂恐懼的視線注視中,對麵的乾屍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一雙猩紅色的雙眸帶著無儘的吞噬欲望,正牢牢盯著他。
啊啊啊!!!
他眼睜睜看著那隻手臂向他伸來,想要躲開,身體卻完全沒法反應,隻能本能的喊叫,心中的恐懼無以複加。
砰!!
如同一塊巨石狠狠從遠方砸來,帶起一陣強烈的風,還有猛烈的衝擊力。
下一刻,視線中逐漸擴大的黑色手臂猛然停住,而後連同這具乾屍在內,一同被某股龐大的力量砸飛,狠狠砸在那背後的牆壁上,將整座牆壁都砸出了一個大洞。
“什麼···”裡昂頓時愣住,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發現身前多出了一個身影。
那是個瘦弱男孩的身影,身上裹著這個時代常見的獸皮袍,兩隻手臂自然的垂下,此時站在裡昂身前,眼神注視著身前倒地的乾屍,有一種平淡自然的從容氣質。
“你是···阿穆裡?”
愣了很久,他才想起眼前這個男孩的名字,就這麼下意識的說出了口。
“還不醒來嗎?”略微轉身,看著身旁的裡昂,阿帝爾出聲大喝,一股龐大的精神力順著身上的某件物品衝擊而去,傳遞到裡昂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