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大人。”

“督公。”

白曉文和俞大猷先後向胡宗憲問好，隨後又跟徐渭打了個招呼。

胡宗憲走到了徐海的麵前，略一點頭：“你就是徐海？”

徐海臉部肌肉微微抽搐，長年縱橫海上，主宰他人生死所形成的傲氣，讓他此時很難低下頭去，向著曾經看不起的胡宗憲俯首帖耳。

不過，徐海畢竟是一代梟雄，在短暫的遲疑後，還是跪下說道：“胡大人，徐某願受招安！懇請胡大人給徐某和麾下的弟兄們一條活路。”

胡宗憲淡淡說道：“好說，你們且放下兵器，由官軍看管起來。誰若是反抗，即視為倭寇餘黨，格殺勿論。”

除了幾個真正的心腹海盜看著徐海的眼色之外，其他吃瓜海盜早已是心無戰意，紛紛拋下了手中的刀劍。

徐海心中一陣悲涼，這散亂的兵器落地聲音，分明是他麾下人心渙散的真實寫照，現在就算想要反戈一擊，也是不可能了。俞大猷在旁虎視眈眈，明軍精兵也來了好幾百人，胡宗憲分明是做好了以防萬一的準備才敢自蹈險地。

徐海一聲歎息，示意身邊幾個心腹海盜拋下兵器。明軍官兵依次上來收走了兵器，又取出長長的繩索，將一個個徐海麾下的海盜雙手捆縛，串成一條俘虜串。

“等等！”徐海驚道，“胡大人，我們是主動投靠接受招安，怎麼會被當成階下囚對待？”

徐渭在一旁說道：“為了防止現場中有賊心不死的倭寇殘黨，必須如此處置。放心吧，等回到陸地，胡大人必然會仔細斟酌。”

徐海看著一個個手下主動伸出雙手，乖乖接受捆縛的樣子，心知分辯下去也沒有好處，隻能點頭表示接受，最後試探著問道：“不知胡大人對徐某如何安置？”

胡宗憲看了看徐海：“你覺得呢？”

徐海想了想說道：“徐某精通海戰，麾下人口數萬，能戰之精兵不下三千。若是胡大人肯賞臉給我一個參將職位，徐某定當為胡大人誓死效力，掃平倭亂也不在話下。”

胡宗憲搖頭。

白曉文也覺得，徐海有點獅子大開口的意思。明朝的參將是三品武官，俞大猷屢立功勳，出生入死多年，現在也沒混上參將，要是胡宗憲同意了徐海的要求，豈不是讓俞大猷等有功之將心冷？

徐海遲疑道：“那……遊擊將軍如何？”

胡宗憲依舊搖頭。

徐海忍住了不忿，道：“看來徐某隻能去做一個把總了。”

胡宗憲淡淡一笑。

“胡大人笑什麼？”徐海揶揄道，“難道我連一個把總也不值？”

胡宗憲收起了笑容：“左右，給我拿下此賊！”

兩邊精英明軍親兵，答應一聲，同時搶步而出，一左一右去按徐海的肩膀。

徐海微微一怔之後，怒喝一聲，兩條粗壯的手臂一甩，便將兩名精英親兵摔了出去，厲聲說道：“胡大人，你要言而無信嗎！”

徐渭站出來斥責道：“徐海，多年來你引倭寇襲擾大明疆土，害死了多少個無辜百姓，手上沾染了多少鮮血？跟你這樣的禽獸豺狼，也要講信義嗎？”

徐海圓睜雙目：“原來……招安從一開始就是個謊言！先是汪直，然後是我……你們這樣做，今後也不會有人敢接受朝廷的招安了！”

“假作真時真亦假，”似乎給胡宗憲這個老爺麵子，這些話都由徐渭代勞，他慢條斯理地對徐海說道：“汪直的那一次，我和督公是真的不想殺他，殺汪直必定東南大亂。隻可惜朝野議論紛紜，督公也是迫於無奈。而現在，東南亂局已然形成，留你性命又有何用，還要防備你賊心不死，隨時反叛。”

白曉文心中暗想，徐渭的這個擔憂，的確不是隨口一說。徐海這個人，絕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當年在汪直部下的時候，就和汪直衝突，甚至想要刺殺汪直！他的野心之大，不是一份朝廷俸祿所能束縛住的。

徐海捏著拳頭，一股攝人的氣勢散發開來，幾名明軍親兵都有些不敢上前。

“臨陣畏縮，聽令不前者，斬！”胡宗憲眼中一抹煞氣閃過，他是讀書人，卻也是手握南直隸、浙江、福建等數省軍政大權的總督，治軍之嚴，不遜於古之名將。

在那幾名親兵身後的明軍親兵，齊刷刷抽出了鋼刀，刀光閃過，幾個畏縮不前的明軍親兵腦袋落地。

“俞將軍，白小真人，還需借助你們二位之力，擒下此賊。”胡宗憲道。

白曉文又是驚喜又是好奇，什麼時候靈界規則這麼大方了，送上來一個精疲力儘的總首領讓他殺，還是在明軍大隊人馬強勢圍觀掠陣的情況下？

俞大猷籲了口氣，上前一步。他雖然是抱胸而立，但卻有一股淵渟嶽峙的宗師氣度：“徐海，大勢已去，你還是不要反抗了。好歹是一軍之主，彆死的太難看。”

白曉文暗叫不妙。

徐海慘然一笑：“大丈夫死則死矣，又有何懼？”他轉向胡宗憲：“我妻王翠翹，本是嘉興人氏，平素並未作惡，還請胡大人留她性命，允她返鄉。”

胡宗憲點頭：“她自是有人照顧，你無須擔憂。”

徐海：“我最後信你這一次。”他抽出腰刀，在脖頸上一抹，魁梧的身軀摔倒在地。

白曉文撇撇嘴，他就知道沒這種好事……

幾個忠於徐海的心腹海盜，都是激動難平，紛紛鼓噪上前。

然而雙手被捆縛，他們也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一個個被明軍親兵砍殺在地。這大概也是他們的目的吧。

看著明顯不安的其他吃瓜海盜，胡宗憲朗聲說道：“我隻誅徐海，你們這些人，是受了徐海的蠱惑，才助紂為虐。若是肯戴罪立功，加入先鋒營，本官保你們一個大大的前程。”

胡宗憲背靠的是大明朝廷，畫下的大餅還是很誘人的，吃瓜海盜們紛紛拜伏在地。

“俞將軍，白小真人，我們走吧，還要招降金門港的倭寇餘黨，編練新軍，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徐渭跟在胡宗憲的身後，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