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繼(1 / 1)

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葉薇,葉歡嚇一大跳,“姐,你怎麼在這兒?”

葉薇冷著臉,就像葉歡不存在一樣,目不斜視地瞧著屋裡的王淑華。

王淑華屏住呼吸,心臟仿佛已經不會蹦躂了,後背迅速地冒出一層冷汗。

“姐,我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以前看到葉薇冷酷不說話的樣子,葉歡很喜歡,但今天,她也怕了,甚至在想她媽剛才說的那個夢或許真的不是夢。

葉薇輕輕地勾了勾唇角,卻是似笑非笑,“沒有,你們繼續。”

說完,轉頭就走了。

留下葉歡和王淑華大眼瞪小眼。

王淑華反應過來,將葉歡拽回去,重新關上門,壓低聲音:“看到了吧?現在相信媽說的話了?葉薇那個死丫頭瘋了!”

葉歡倒吸兩口涼氣,“我覺得姐不是瘋了,是被黑貓附體了,所以回來報仇……”

“就你會胡說,什麼黑貓附體,少在這兒嚇唬你媽,”王淑華看向櫃子上葉建民前幾天剛買回來的農藥,眼裡的黑霧越來越濃。

“媽,你想乾嘛?”葉歡注意到王淑華的不對勁,連忙將人拉住,“那是我爸的女兒,是你女兒的姐姐,你不能那樣做。”

“又不是我的女兒,”王淑華喃喃道,“如果她真要報仇,就彆怪我不客氣。”

“媽,你瘋了!!!”葉歡張開手擋在王淑華前麵,“殺人是要坐牢的!我不想沒有媽。”

王淑華攬過葉歡,摸著她的頭,安撫道:“媽就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麼還給當真了?”

“真的?”葉歡著急得眼睛都紅了一圈。

“真的。”王淑華眼角餘光再次瞥向櫃子上的幾瓶農藥,藥死一隻貓應該跟藥死一個人也差不多吧?

下午,葉薇從地裡回來,看到堂屋的桌子上放了一杯水,她沒想那麼多,端起來就要喝。

葉歡這時突然從裡屋衝出來,一把搶過葉薇手裡的洋瓷缸子,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看葉薇的眼睛,“姐,這水都涼了,我重新給你倒一杯。”

“大熱天不就要喝涼水嗎?”葉薇走上去,伸出手,“給我,我都快渴死了。”

葉歡轉過身,將洋瓷缸子護在懷裡,“我去灶房給你舀缸子裡的水,更涼快。”

說完,拔腿就跑了出去。

葉薇也不追,坐到高板凳上,兩隻手圈在身前,仿佛葉小黑沒死,就乖乖地蜷在她的臂彎裡。

她低頭看著它,笑了。

也是怪她,太心軟了,以後再不會了。

晚上,葉歡去屋裡喊王淑華吃飯,葉薇從灶房端菜出來,剛到堂屋門口,就聽到葉歡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葉建民聞聲趕過去,“小妞妞,出什麼事兒了?”

葉歡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地指著床上的王淑華,“爸,媽媽她沒了。”

沒關門,聲又大,葉薇聽得清楚,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麵無表情地將菜盤子放到桌上,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嗯,有點鹹了。”

雲小九找到葉薇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村口的大槐樹下麵,兩隻手撐在石階上,身子往後仰,昂著頭,望著天上的星星,好像在說著什麼。

因為隔得太遠,雲小九聽得不大真切。

“葉薇,你還好嗎?”雲小九坐到葉薇的邊上,伸出小手指勾住她的小手指。

很軟,很暖,葉薇低頭看了看,問:“你不怕我嗎?”

“為什麼怕你?”雲小九疑惑地歪著小腦袋。

“他們都說是我把王淑華殺了,”葉薇澀澀地扯了扯嘴角,“你看我臉上的巴掌印,都是葉建民昨兒個打的,他不相信我,也不相信警察,打心底認定我就是殺人凶手。”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十一年前殺死了他第一個老婆,昨天又藥死了他的第二個老婆,他一定恨死我了。”

“葉歡不是都說了嗎?是王淑華自作孽不可活,誰叫她往水裡放農藥的!”葉小黑的事情,雲小九前幾天就知道了,一直想去安慰葉薇,可是雲老太不準她出門,說是王淑華鬨得厲害,怕她憋出什麼大損招,沒想到是殺人。

聽到王淑華沒了的消息,雲老太都要嚇死了。

“她自己放的農藥,怎麼把自己藥死了?”雲小九純粹出於好奇。

“葉歡當時太怕了,就把洋瓷缸子藏到了王淑華屋裡,後麵又把這件事給忘了,王淑華下午回來……”葉薇沉默了片刻,說出心中的想法,“我想她也是做賊心虛,回來看到我好好地在家,就以為是葉歡跟我說了什麼,一慌張就沒注意那個洋瓷缸子,稀裡糊塗就把水喝了。”

“原來這樣啊,”雲小九撐著小下巴,“警察叔叔也是這樣說的嗎?”

葉薇垂著眉眼地點了點頭。

“那就真相大白了啊,王淑華的死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又何必怪在自己身上呢?”

“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一條人命,”葉薇看著雲小九,“而且,小九,我跟你講實話好了。”

雲小九乖乖聽她說。

葉薇沉默了一小會兒,才繼續道:“我有機會救她,但我沒有。”

然後她笑了,目光複雜地看著雲小九:“你說我是不是很壞?就像當初跟你作對一樣,每天就想著你去死。”

雲小九認真地想了想,搖頭:“才不一樣呢,我比王淑華可愛多了,而且她本來對你就不好。”

葉薇跟王淑華相處,才是真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最重要的是,有些人,她不是人。

王淑華下葬的第二天,雲小九去找葉薇玩,遠遠地看到葉建民將人拽進院子,凶狠的模樣,好似要吃人一般。

雲小九忙不迭地跑回去搬救兵。

正巧,葉建珍今天在家,聽聞葉建民要把葉薇打死了,抱起雲小九就衝去了葉家。

先不說葉薇是不是自己的外甥女,就上次鋪麵的事情,她幫忙說了不少好話,這份情,葉建珍還是記在心裡的。

葉建珍趕到的時候,葉家院子裡圍了不少看熱鬨的村民,紛紛勸阻葉建民不要打了,再打孩子就沒了。

可是葉建民顯然已經失去理智,兩眼通紅,跟發了瘋的黃牛一樣,一手拽著葉薇的後領子,一手發狠地扇著她的耳光。

葉薇頭發淩亂,衣衫不整,白皙的臉上紅腫不堪,嘴角溢出血絲,整個人恍恍惚惚,仿佛做夢,但臉上的劇痛又告訴她,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發生的。

葉建珍將雲小九放到地上,衝上去,用儘力氣拉開葉建民,大吼一聲:“葉建民,你瘋了!?”

隻聽“撕拉”一聲,葉薇的衣服被葉建民扯爛,她身子不穩地搖晃了兩下,就像秋風裡最後一片的落葉,掉到了地上。

雲小九條件反射地從後麵一把抱住葉薇,但她小小的一隻,根本不能把人摟進懷裡,隻能緊緊地貼著葉薇的後背。

葉薇真切地感受到雲小九胸口的溫度,還有心跳聲,這才有了反應,不禁地打了個哆嗦。

八月的天那麼熱,她卻覺得好冷,仿若被人脫光了衣服扔在了雪地裡,雲小九是她唯一的溫暖。

“葉建珍,你給我滾開!你早就從葉家嫁出去了,還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兒?我今天非要打死那個死丫頭!”葉建民作為一村之長,習慣了笑臉迎人,做事也和和氣氣,但是,隻要跟他親近些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氣,發起火特彆嚇人,就像現在,你給他一把刀,他能不管不顧地捅死你。

葉歡就是因為這個,遲遲不敢上前攔她爸打人,害怕地躲在堂屋裡。

“就算我嫁出去了,我也是小薇的姑姑,我能讓你把人打死?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大嫂!”葉建珍腰板挺得筆直地擋在葉薇和雲小九前麵,她是護得孩子安全的最後一道屏障,絕不會退縮半步。

“彆跟我提你大嫂,要不是葉薇那個掃把星,你大嫂能走得那麼早嗎?”葉建民越過葉建珍狠狠地瞪著葉薇,仿佛那不是他的女兒,而是殺了他全家的殺人凶手,“害死一個就算了,現在王淑華也沒了,下一個是不是就是我?你個掃把星就是要克死身邊所有人是吧?你怎麼不去死呀!?最該死的就是你!葉薇!”

你怎麼不去死?最該死的就是你!

葉薇聽到這兩句話,身子顫了又顫,她的親生父親一心想她死,她的親生父親,不是彆人。

雖然他們關係向來不好,但不管怎麼說,也是血脈相連吧?她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她下巴磕破,就是她爸背著她瘋了一樣地跑去衛生所。

那時候,葉建民的後背是多麼的溫暖和結實,是她在這個家裡的避風港。

可是她忘了……

他護的不是她的周全,隻是他的官帽仕途。

葉薇埋著頭澀澀地扯了扯嘴角,覺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極可憐至極。

“閉嘴吧你!小薇還那麼小,這麼惡毒的話,你都說得出口!”葉建珍真心覺得葉建民腦子進水了,你說他有那麼喜歡葉薇他媽和王淑華嗎?不見得,隻怕是覺得一連死了兩個媳婦太丟麵,這才將葉薇拉出來頂鍋發氣。

“難道我說錯了一個字?你大嫂和王淑華哪個不是被掃把星克死的!?”葉建民強詞奪理,“王淑華出事前兩天,掃把星養的小黑貓自己吃了耗子藥死了,她就非得說是王淑華害死她的貓,記恨在心,大晚上不睡覺,拿菜刀去屋裡殺人,要不是王淑華驚醒,她連我也能剁了!”

王淑華的事情這兩天在村裡鬨得沸沸揚揚,從警察上門那天一直到昨天下葬,村民私下都在議論,但葉建民說的這件事,大夥還是第一次聽說。

“小妞妞不是說是她媽想要藥死葉薇嗎?結果自己不小心把農藥水喝了?”

“難道水裡的農藥是葉薇偷偷放的?哎喲,小小年紀就這麼惡毒了?”

“不敢拿刀砍人,就放藥毒人,心肝太黑了,這哪兒是掃把星,分明就是沒心肝,他們葉家遲早一天都得折在葉薇手裡。”

……

葉建珍就聽不得這些牆頭草的村民講話,見風就是雨,臉一板,冷眼掃過去,“看個熱鬨,哪來那麼多廢話?警察都已經調查過了,結論就是王淑華自己不小心藥死了,跟小薇有什麼關係?你們這麼能耐?去鎮上公安局說,彆在這兒胡說八道,吃飽了撐得慌沒事兒乾是吧?”

“也不動動腦子好好想一想,葉建民如果說的都是真的,警察那天能不把人帶走嗎?說到底小薇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一生出來就沒了娘,後媽對她又不好,都鄉裡鄉親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小薇這些年遭了多少罪?小薇有過一句怨言嗎?天天幫家裡割豬草乾農活,最後得來了什麼?王淑華還想把她藥死!不都是講道理嗎?你們倒是給我們小薇評評理呀。”

葉建珍這一番說得真情實意,又是罵人又是哭慘,將在場所有人懟得啞口無言,不少人不自覺地跟著點頭讚同。

越想越覺得葉薇那孩子太可憐了,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

“葉建珍,你少在我家蠱惑人心,平時家裡出事不見人,這個時候跑回來裝什麼好人?”葉建民已經受夠了葉薇的拖累,他兩個媳婦都被她害死,如果她還在家裡呆著,以後誰還敢嫁給他?

“誰裝好人了?我就說個大實話怎麼了?”葉建珍翻了個白眼,“你說小薇是掃把星,我看你才是吧?兩個媳婦都被你克死了,最後還要賴到自己女兒頭上?”

“你亂說什麼?我是你親哥!”葉建民慌了。

“親哥怎麼了?小薇還是我親外甥女呢,”葉建珍冷笑一聲,“說來,我還挺心疼大嫂和王淑華的,遇到你這麼個不作為的男人,也是她們倒了八輩子的黴。”

“我怎麼不作為了?葉建珍,說話是要負責任的!”

“當然負責,你要是覺得不滿,還可以報警抓我,就像王淑華一出事,你立馬去鎮上舉報小薇,真是大義滅親的一大壯舉,”葉建珍一臉鄙視地看著葉建民,“小薇怎麼說也是你親骨肉,你就一點不相信她嗎?”

“我……”葉建民之所以報警,主要還是怕王淑華的死會連累他丟掉村長的官帽。

“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小薇的感受?你的相信對她來說有多重要?你沒把她當女兒,但她一直喊你爸。”

葉建民眼角餘光瞥向葉薇,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葉薇在他心裡不再是個孩子,是她跟童宇訂下娃娃親那天起,他就總覺得她明天就能嫁去童家了。

其實……

她也不過剛十歲多一點而已。

“你要是有丁點作為丈夫作為父親的自覺性,就不會任由王淑華這些年欺負壓榨小薇,至少在王淑華拿耗子藥弄死小薇喜歡的小貓的時候,就該站出來幫忙為孩子討回公道,而不是讓事情越演越烈,到最後無法收場,所以說是你害死了王淑華一點不為過。”

“住嘴!”葉建民惱羞成怒地指著葉建珍,“你給我住嘴!葉薇是我的女兒,我說她兩句打她兩下怎麼了?你信不信我改明兒就把人賣了!?”

“葉建民,你還有點良心沒有?”說這話的不是葉建珍,而是趙桐,她從院子裡外麵走進來,麵色含怒地看了眼蹲在地上的葉薇,眉頭皺得更緊了,轉身取下晾衣杆上的一件外套,走過去裹到葉薇的身上。

葉薇徐徐地抬起頭,滿臉淚痕,卻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趙桐將人扶起來,輕輕地摟住她的肩膀,“好了,不怕,乾媽來了。”

葉薇終於再也忍不住,撲進趙桐的懷裡,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趙桐拍著她的後背,“想哭就哭吧,乾媽為你做主。”

“趙姐,你怎麼來了?”葉建民一看到趙桐,立馬笑著迎上去,“童哥不是說你回娘家了嗎?還說你得大半個月才能回來。”

趙桐擰著眉看他一眼,語氣發衝:“幸好我回來得早,不然小薇就給你賣了!”

“我剛就是玩笑話,趙姐的乾女兒,我哪兒敢賣呀。”葉建民訕笑道。

趙桐心疼地打量著懷裡的葉薇,“我看你敢得很,自己的女兒,打成這個鬼樣子?”

“這不是王淑華沒了,我心裡不好過嘛。”

“你媳婦沒了,拿小薇出氣,葉建民,我看你是本事不大脾氣卻不小。”趙桐前幾天回了娘家,是聽說葉家出了事才著急忙慌地趕回來,已經在自己丈夫那兒了解了些情況,隻得感歎一句:王淑華不是人,小薇太可憐了。

她也難得跟葉建民多費口舌,“既然你鐵了心賣女兒,那就把小薇過繼了吧?”

葉建民怔了怔,“趙姐的意思?”

“過繼到我們童家,以後小薇跟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趙桐是真心的喜歡葉薇,一直拿她當親生女兒。

“趙姐,”葉建民有些為難,“這個不大好吧?”

他還想留著葉薇牽製童家,不求步步高升,但願保住現在一村之長的位置。

“什麼不大好?”葉建民那點小心思,趙桐早就看得明明白白,上前兩步,湊到他耳邊,“你今天要是不同意,我明天就有法子讓你下課。”

葉建民心裡咯噔一聲,慌了,立馬改口:“既然趙姐這麼喜歡小薇,那我就成人之美把小薇過繼給你。”

眾人:“……”

這語氣就像自己的女兒是地裡的一顆大白菜,說送就送了吧。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們就去鎮上把手續都辦了,晚上我就接小薇回家。”趙桐迫不及待,不能再讓葉薇再受一丁點罪。

走之前,趙桐將葉薇交給葉建珍照顧,雲家的人,她比較放心。

葉建珍領著葉薇回家,雲老太把雲小十哄睡了出來,看到一張臉腫得跟豬頭一樣的葉薇,嚇了一大跳。

“哎喲喲,葉建民那個王八蛋要死啦!自己的孩子都能下這麼重的手?”雲老太將人拉到堂屋裡,先用熱毛巾給葉薇敷了敷臉,然後接過葉建珍拿來的紅藥水,小心翼翼地塗到葉薇的臉上。

雲小九爬到板凳上,雲老太一邊塗藥,她就一邊呼呼地吹氣,心疼地安慰道:“好了,很快就不疼了。”

葉建珍也一臉焦急地守在邊上,“你那個爹不要也罷,以後就好好在童家過知不知道?”

“怎麼不留在村裡了?”雲老太問。

“葉建民揚言要把小薇賣了,正好給趕來的趙姐聽到,就讓葉建民把葉薇過繼到她名下,往後小薇就是童家的女兒,跟葉建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雲老太想了想,道:“這樣挺好,免得在葉家遭罪,王淑華沒了,你爹怎麼都看你不順眼,再過些日子又給你找個後媽回來,你在那家就真的沒法呆了,還是早早走了得好。”

“至少你乾媽是真心待你,實在不行,就來姑姑家裡。”葉建珍拍了拍葉薇的肩膀。

葉薇以前多討厭雲家人,即便處處討好,但心底卻是看不上她們的。

沒曾想……

她們才是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好不容易控製住的眼淚又決堤而出。

雲小九小心地給她擦了擦,小奶音哄道:“不哭了,等會兒小九給你吃糖好不好?”

擦完藥,雲小九將葉薇拉到自己房間,讓她坐到床上,有模有樣地打開電風扇。

電風扇立馬嗡嗡嗡地轉起來。

徐徐涼風撲麵而來,吹在紅腫的臉上,沒有那麼疼了。

雲小九爬上床給葉薇梳頭發,笨拙地抓住一小撮,另一撮就散開了,半天,越搗鼓越亂。

葉薇拿她沒有辦法,自己動手將頭發紮了起來。

趁葉薇紮頭發,雲小九剝好一顆大白兔奶糖,不管不顧地塞進她的嘴裡,然後歪著小腦袋問:“甜嗎?”

葉薇抿了抿嘴裡的奶糖,點頭。

雲小九繼續問:“有沒有不難過那麼一點點?”

“嗯。”葉薇看著她。

雲小九牽出小酒窩,笑了,“那就好。”

之後,兩個人都不說話,隻聽到電風扇嗡嗡嗡地吹。

“其實……”雲小九糾結了半天,還是率先打破了死寂,勸道,“我媽和奶她們說得沒錯,與其待在葉家受罪,還不如去童家好好過,雖然是跟童宇生活在同個屋簷下,但是,你可以當他是空氣呀。”

“嗯,我知道。”葉薇小聲應了一句。

雲小九靠過去些,“你還是舍不得離開葉家嗎?”

葉薇自嘲地笑了笑,“有什麼舍不得?我早就對葉家失望透頂了,王淑華從沒給過我好臉看,就連葉建民也隻是一直利用我,我在葉家根本就是不該存在的人。”

“才不是,”雲小九一口否認,“他們輕視你忽略你,那是他們的不對,但你不能這樣想自己。”

“小九?”

“至少葉歡喜歡你,還有我媽媽,你的二姑,”雲小九拍著胸口,聲大,“最重要的是,小九也喜歡你。”

葉薇一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她喜歡雲小九,有時候當她是妹妹,有時候當她是女兒,但此時此刻……她們是朋友,給予她力量和溫暖的朋友。

“所以你以後都不要說這些話了,趙阿姨聽到了,一定很傷心的。”雲小九小大人的語氣教育葉薇,“記住了嗎?”

“記住了。”

“去了童家就好好讀書,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雲小九繼續教育道。

“好。”被比自己小五歲多的小女孩教訓,葉薇也是哭笑不得。

“咚咚咚……”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有人敲門。

雲小九跳下床去開門,是雲林他們。

在門口圍了一圈,每個人手裡拿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脖子伸得老長地往屋裡探去。

雲小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六,你們乾嘛呀?”

雲林捧著一個鳥窩,裡麵有三個鳥蛋,“葉薇不是差點給她爸打死了嗎?我們過來看看她,順便送點東西安慰安慰。”

雲小九目光一轉,看到雲勇手裡的鐵環,“這個又是什麼?”

“鐵環,”雲勇熱情介紹道,“小妞妞的鐵環,我給葉薇偷過來了,以後就給她玩,不給小妞妞玩。”

“四哥哥,你叼一根棍子在嘴裡乾嘛?”雲小九問雲傑。

“這不是棍子,是葉建民的旱煙杆,”雲傑有些驕傲,“送給葉薇,這樣的話,葉建民打她,她還能拿它還手。”

雲小九甚是無語。

她覺得葉薇收到這麼禮物,也不會高興到哪裡去。

“你不是喜歡葉薇嗎?”雲林湊去雲小九耳邊,小聲道,“妹妹喜歡,我們就幫你哄她好不好?”

“好是好,隻是你們……”雲小九終於注意到擠在角落裡的雲鵬,他手裡拿了一束野花,雖然也不怎麼好看,卻也是家裡唯一的希望。

她將人拉到屋子,隆重地跟葉薇招呼道,“葉薇,你快看呀,我家哥哥們給你送東西來了。”

雲林他們不甘心地一窩蜂擠進去,將自己找來的寶貝舉過頭頂,“還有我們。”

一激動,鳥蛋從鳥窩裡滾出來,砸到地上,碎了。

雲林鬼哭狼嚎一聲:“媽媽呀,我的蛋碎了!”

葉薇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眾人先是一愣,而後齊刷刷地回頭看向雲林,異口同聲道:“小六,葉薇喜歡你的蛋。”

雲林反應慢半拍地嘟囔一句:“她不是喜歡我的小雀、雀嗎?”

葉薇晚上走的時候,家裡什麼東西都沒帶走,就收下了雲林他們送給她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禮物。

葉歡哭著追出去,抱著葉薇一邊哭一邊說:“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白天的時候,她沒有站出來保護她。

葉薇輕輕地回抱了她一下。

是她該說對不起才對。

——

再過幾天育才小學就要開學了,秦澤還不見回來,雲小九每天都去村口等著,家裡人也跟著著急。

這天,雲小九睡了午覺起來,抱著秦小白剛要出門,雲林風風火火地從外麵跑進來,“妹妹,秦澤回來了!”

雲小九愣了兩秒鐘,拔腿往村口跑去。

雲林追在後麵,眼睛盯著他妹的小短腿,提心吊膽;“妹妹,你慢點,彆摔著了。”

遠遠地就瞧見村口圍了好多人,雲小九貓著身子鑽進去,看到秦澤的那一瞬,鼻子發酸,好想哭哭。

但她忍不住了。

雲小九小不點兒在人群裡不紮眼,但隻要她出現,秦澤都會第一個注意到。

雲家的幾個哥哥將秦澤和唐敏團團圍住,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問話:

“秦澤你怎麼回事啊?這麼久才回來?你知道我們多擔心嗎?”

“老實交代,是不是回了一趟大城市就不想回我們小土溝了?”

“不想回來,你也該發個電報給奶吧?奶每隔三天念你一次呢。”

……

最後是雲鵬問秦澤,“走了快一個月,你不知道小九很想你嗎?”

一提到雲小九,其他哥哥這才想起回家裡報信的雲林,“小六怎麼去了這麼久?妹妹還不來……”

一直站在他們身後,但因為個子太矮,始終被淹沒的雲小九:“……”

很尷尬地皺了皺小眉頭,拉了拉雲鵬的衣袖,“五哥哥,小九在這兒呢。”

雲鵬忙將人拉到身前,扶著她的後腦勺,“妹妹,你的小澤哥哥回來了,你高不高興呀?”

雲小九昂著小腦袋看著秦澤。

秦澤垂著眉眼看著她。

莫名其妙,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齊刷刷地望向雲小九和秦澤。

雲小九隻覺得渾身彆扭,將臉轉向另一邊,冷哼一聲:“有什麼好高興,他愛回來不回來!”

秦澤有些失望。

“我們小九怎麼生氣了?”唐敏將手裡的行李塞給秦澤,上去彎腰抱起雲小九,笑著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哄道,“是唐阿姨不對,這麼晚才送小澤哥哥回來,小九不生氣好不好?”

雲小九擠出一抹甜笑,忽閃著大眼睛盯著唐敏,女人臉色明顯比前兩次好多了,“唐阿姨今天好漂亮哦。”

一句話既哄得唐敏高興,又完美地避開了關於秦澤的話題。

秦澤知道,他的小饕餮是真的生氣了,不安地攥緊了手裡的行李。

回到雲家,雲老太將雲小十抱到堂屋給唐敏看。

小小的奶團子躺在搖籃裡,唐敏一會兒戳戳她的小手,一會兒戳戳她的小臉蛋,喜歡得不行。

不忘連聲感歎:“雲嬸子好福氣,連得兩個這麼乖巧的孫女。”

雲老太往堂屋門口瞥了眼,忍不住地偷笑。

她的小乖寶真的不是一般折騰人,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秦澤望回來,她還端著架子不肯低頭。

這會兒還跟人鬨上了,秦澤一靠近她,她就往旁邊挪兩步。

最後把自個兒惹煩了,嬌嗔地跺一腳,“討厭~”

秦澤委屈地看向雲老太。

雲老太將雲小九喚到跟前,幫她理了理跑亂的小卷毛,“唐阿姨誇你和妹妹呢。”

雲小九立馬轉過身,乖巧地道謝,“謝謝唐阿姨。”

這一個月裡,秦澤一開始回去的那幾天,唐敏彆提多高興了,可是過了幾天之後,好家夥天天跟她板著一張臉,唐敏雖然見怪不怪,但仍是懷念有雲小九的日子,能把秦澤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一回來,見到兒子溫順得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奶狗,唐敏心裡竟然莫名地有點舒坦。

“唐阿姨還得謝謝小九才是。”唐敏笑道,終於有人幫她出了口惡氣。

站在雲老太身邊守著雲小九的秦澤:“……”

“小澤這次回去待了一個月吧?我家小乖寶都想他了……”

雲小九小嘴一撅,氣鼓鼓地嘟囔反駁道:“奶,小九沒想他!”

雲老太拿她沒有辦法,哄道,“是奶想他了好不好?每天抱著秦小白等在村口……”

“奶!”雲小九羞紅了臉,伸手捂住雲老太的嘴,“不準說,不然小九生氣了。”

注意到秦澤站在邊上偷偷地笑,雲小九一眼瞪過去。

秦澤立馬抿住了嘴。

“小澤早就想回來了,都是唐阿姨不好,”唐敏幫忙解釋道,“辦完婚禮,你尤叔叔提議帶上兩個孩子出去走一走,沒想一走就走到了月底。”

“尤陽這個想法不錯,一家子出去走走,不僅可以放鬆心情,還能促進彼此感情,雲周和小澤現在應該處得不錯了吧?”雲老太到現在還記得,上次尤雲周來的時候,跟秦澤不對付的樣子。

唐敏不知如何作答,笑了笑,沒說話。

雲老太有點明白了,用眼神安慰她:慢慢來,不著急。

兩個性情冷淡的孩子,的確不好撞出火花。

“越往後走,小澤就越著急,每天問我三遍回去的事情,”唐敏將話題拉回去,“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太想小九了,是吧?小澤。”

秦澤看著雲小九,輕輕地嗯了一聲。

雲小九似動搖地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

“好了,你們自己出去玩吧,奶還有話跟唐阿姨說。”雲老太給雲小九和秦澤單獨相處的機會,最後不忘湊到雲小九耳邊小聲提醒一句,“小乖寶不是答應奶好好給小澤道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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