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湯百裡長庭河經過金梁河道彙入帝京西路,河水悠悠,河道上波光漾起來時,兩側響著入夜後蟲鳴,流螢如星光一般,在河道兩側飛舞,船隻經過時,如同被一雙無形大手衝散,旋又聚合起來。來自畫舫的歌聲如朦朧一般的撲麵美感,看著河道上一盞盞的大紅燈籠,鶯鶯燕燕的嬉笑之聲,真的很難在讓帝京西路的中比亞人與半個月前震動整個帝京西路,猶如血洗一般的景象再聯係起來
隨著安民布告的發布,作為首凶的陸養愚作為懲罰,被震怒的帝國高層一口氣打發去南方中比亞朝堂談判,要知道,陸養愚所清洗的那些世家大商人,哪一個不是和中比亞朝堂有著密切聯係,甚至很多就是中比亞朝堂大臣們的子弟親屬,如果說現在誰是最讓中比亞朝堂恨之入骨的那個人,必須是陸養愚,甚至都有了傳言說,殺人魔王陸養愚抵達南方新京之日,已經有上百的高門世家排著隊等著生食其肉了,殺人魔王死定了!
”這種人確實該死,不過就是收了些侮辱,就殺了數萬人,真是殺人魔王也不為過“
”據說南方曹家已經高價請了天際樓的殺手,隻要陸養愚敢踏入新京,就立即格殺“
各種各樣的說法已經在帝京西路吵得沸沸揚揚,似乎在對陸養愚如何死的爭論上,人人都在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卻沒有人注意到,對於陸養愚調侃的越多,越是對於血水長街的印象平淡了,也讓中比亞人不再感到擔驚受怕
還怕什麼呢!現在主持帝國銀行事務的,是以善良堅強名動整個中比亞的明月長公主殿下,協助處理的是有萬家生佛之稱的李月華,如此兩人足以讓帝京西路的平民迅速穩定,本來有些騷動的帝京西路世家也全都鬆了一口氣
這兩個人一個是貨真價實的王室長公主,身份尊貴無比,一個是出身堂堂四大門閥之一李閥,也算是公主一級的人物,如果說要剿滅中比亞世家,這兩位就是最大的世家,帝國既然讓這兩位來收拾局麵,足以說明帝國對中比亞世家們的安撫態度
這就足夠了,剛從帝國染血屠刀下躲過一劫,誰還敢再多說一句,就連陸養愚這個凶人離開帝京西路南下談判的消息傳出,數十個殘餘世家的家主都是不約而同的早早在碼頭上等著送行,看見陸養愚下馬車,就是一擁而上,差點沒把陸養愚嚇死,還以為這些世家們是來團滅自己的,結果卻是馬屁如潮一般的恭維聲,似乎對陸養愚在那場血洗中放過他們表示感恩戴德,最後連陸養愚自己都感覺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醺醺然的就上了船,還站在船頭與這些世家揮手拜彆
“這些人都瘋了嗎,沒有找陸養愚的麻煩也就算了,竟然還一個個都腆著臉去巴結,真是想不通為什麼如此”
明月公主氣鼓鼓的走進皇帝辦公室,她是帝國銀行中比亞分部負責人,陸養愚以帝國銀行執事身份南下談判,想到陸養愚這次其實是為自己才背了這麼大的黑鍋,明月公主決定親自送行,誰知道還沒下馬車,隻是從馬車帷幕朝外看碼頭,看著那場麵,當場就已經傻掉了,之見一群在中比亞也算是有身份的世族圍著陸養愚屁股後麵一路,明月公主才算是知道什麼叫厚顏無恥,一個個都表現的比前麵被殺掉的那批還不如,以至於明月公主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跑錯了碼頭,似乎那些高門大族族長們一臉依依不舍的,不是一夜血事件中身名狼藉的元凶,儈子手,而是某個名動中比亞的高門大儒即將南下傳講一般,想當初最鼎盛時期,就算是號稱帝京第一大儒的蓮花先生南下巡講,所到送行的世家也就是二三十,還被記錄為百年來一遇之盛京,而眼前在碼頭上的,不要說二三十個,就是五六十個都是有的,除了那些被鏟除的,其他的都來了!
在明月公主印象裡,這些世家往日的風評都還是很不錯的,路家的家主是出身禦史的剛吏,曆來都是以耿直對外,就是得罪了太多人,以至於安家大宴就沒請他,可是今天,竟然一臉恭維的當著眾人的麵,親自送給陸養愚一幅名畫,明目張膽的行賄,華家老爺子是禮部的官員出身,多年沉浮,一向張口禮,閉口禮,不敢說多少強硬,但至少也不是趨炎附勢之徒,今天竟然一臉榮幸的對著陸養愚自稱小人,那樣的場麵,如果不是明月公主親眼看見,打死都是不會相信的
”舉族生死重擔之下,什麼硬骨頭都會軟的,已經軟了一次,在軟一起又如何“
皇帝對此倒是不以為意,合上手中的文件,看向有些茫然的明月公主,不由內心歎息了一聲,這位中比亞長公主擁有極為敏銳的大局感,但是在細節上的短板也是非常明顯,這或者也是這位長公主兩次被異族所掠,經曆坎坷的悲劇源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明月公主也是冰雪聰明,從中聽出一絲深意
”還看不出來嗎,那些世家哪裡是去送陸養愚的,根本就是來向帝國銀行表明態度的,他們想要得到帝國銀行的貸款!“胖子覺得隱瞞下去也沒意思,何況陸養愚是帝國銀行的人,算是明月公主的直屬收下,與其後麵解釋麻煩,不如現在敞開了說,凝聲說道
“帝國西路商業聯盟三分之二的上層被清洗,從帝京西路延伸向四方的商路,除了庫蔑一族還掌握著北方,其他都已經再無強勢掌控者的存在,這就意味著,誰能夠得到帝國銀行的支持,就將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商路的強勢控製者,如此利益麵前,就算是再剛直人的也會動心的”
”總是有人不畏強權,不貪名利的吧!“李月華一張俏臉憋屈的通紅,毫無疑問,胖子是將那些中比亞世家劃入了這一類
“真正不怕死的人自然有,隻是那種隻要清名而不顧本身家族的人,根本就會跑到這帝京西路來!既然來了帝京西路,就證明沒幾個是硬骨頭!“皇帝嘴角瞥了一下,目光看向窗外春光明媚,有一陣悠揚的聲音傳來,凝聲說道”要知道那些被屠滅的世家大商所空出的肥厚位置,誰拿到最少可以保證家族五十年風生水起,換成任何人都會動心,而這一切,無疑都要看陸養愚的態度,你以為我讓陸養愚此刻南下,隻是為了惡心一下中比亞朝堂嗎?
“那你讓陸養愚南下談判,不會也是。。。。。。”明月公主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嬌軀忍不住打了一個寒磣,臉色都變了,她雖然想到皇帝讓陸養愚南下並不全是為了貸款的事,但也沒往那方麵想,現在一下被點破,頓時感到有些苦澀難言,難怪皇帝對自己支支吾吾的不說全,原來根本就是在挖中比亞朝堂的牆角,所謂那些高門世家之所以能夠比普通家族延續更長,更久,就是因為高門世家更知道什麼叫妥協,什麼叫依附”
“沒錯,陸養愚南下明麵上是跟中比亞朝堂談判,其實是去跟中比亞朝堂世家談判去的”胖子知道也隱瞞不住了,嘴角苦笑了一下,乾脆就不再隱瞞,大大方方的承認說道“龍家已經撤離瀘州,亞丁大軍攻破瀘州這座後防,穩住腳步,下一步必然就是對中比亞新京展開全線攻擊,戰亂既起,那些朝堂大臣們不得不去考慮給自己找一條後路,他們人可以跑,但是那麼多的財產怎麼辦,他們需要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足夠強大的靠山,
如果沒有一夜血事件,就算陸養愚再花上多十倍的力氣,誰又知道陸養愚這個帝國銀行執事是幾斤幾兩,又如何讓整個中比亞朝堂大臣們認同帝國銀行的實力
而現在一切都不是問題,陸養愚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相信陸養愚抵達中比亞新京的那一刻,整個中比亞朝堂的世家們都會騷動起來,能夠混到朝堂重臣位置的,沒有幾個是眼瞎的,中比亞朝堂現在已經是一顆被鏤空的大樹,大樹倒下之前,他們一定會選擇跳上帝國銀行這條船”
聽完胖子的話,明月公主俏臉慘白的沉默,雖然已經不再自認為中比亞皇室之人,聽到如此說法,內心也是忍不住的隱隱作疼,三百年繁華的中比亞王朝終於走到了最後的尾聲,南方亞丁人登陸,瀘州已經是一片廢墟,財源重地六城港變成空白,數百萬的流民無法安置,隻能放任,南方山地和西南龍家已經是明顯的自立之勢,所收財稅錢糧一分一錢都不會供出來,皇帝還在以聖君自居,非但不知道開源節流,反而兩個月內連加十二次賦稅來擴展軍費和修建氣勢恢宏的帝京閣
蔚藍的天空中點綴朵朵白雲.氣溫宜人的南方.城內城外一派悠閒,明媚的夏日陽光中,一條條道路,一所所庭院間落下點點樹蔭,鳥兒飛在河床上的畫舫間,古老的城市裡行人來去,名動新京的沐春兒婉轉的歌喉聲,果然就像是五月春光的鳥鳴落在耳中便是一種萌動,坐在前方的女子十指輕撥,低眉垂首,並沒有一般表演者那般總是微笑著注視觀眾,而是儘心地溶入這詞曲當中,令得這身影彆有一股忘我的神態,兩名容貌不差的婢女站在兩側輕輕的搖著扇子,身上粉白的夏日衣裙,襯出纖秀的腰肢與穿戴鵝黃牙白繡鞋的小巧雙足,
陸養愚半個身體靠在木椅上,聽著那婉轉的歌喉,卻並未將目光望向沐春兒這邊,而是落在遠處的山間,仿佛沉入了忘我的回憶當中,陸養愚也沒想到,抵達新京會是如此一幅場景,宰相雨豐隆親臨接待,朝堂大臣來了足足四分之三,這份待遇,就算是一國之主也就是如此,更不要區區一個三品門第的陸家,
”時間倉促,安排的簡陋了些,陸大人過得還習慣?“
禮部的一名官員畢恭畢敬的站在旁側,陸養愚的哥哥剛剛調入禮部次長,所以接待也就給了禮部,這次談判,中比亞朝堂方麵是由宰相雨豐隆親自主持,中比亞朝堂確實已經是財政赤字了,這一點在談判中根本無法隱瞞,但是中比亞朝堂要求借貸一千萬,陸養愚覺得中比亞朝堂是異想天開,宰相雨豐隆似乎並不急切,總是談一下停一下,原本還有些擔心會受到這些世家們的刁難,竟然一次也沒有,似乎所有人都忘了,那個在帝京西路一夜之間血洗了數萬人的殺人者,就是眼前的陸養愚,如此氣氛,反倒是讓陸養愚有些不安定了,太詭異了,如果不是對方沒有限製自己的行動自由,還各種好東西供著,陸養愚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包養了
陸養愚並不知道,他的到來,已經是引動的中比亞新京暗流湧動,如果不是宰相雨豐隆壓著,朝堂世家們早就跑到他這裡擠破了門檻,朝堂是沒錢了,那些各位重臣可是從中賺的盆滿缽滿,各地稅收一半都在入庫前就已經瓜分,撥付的軍費層層扣下來,到最後落在士兵手裡也就是五六個大銅,如果說整個季度收了三百萬的財稅,那麼最後出現在朝堂邸報的能夠有八十萬就可以算是憂國憂民的典範了
正如皇帝所說,擁有如此巨大財富朝堂重臣們,誰會願意陪著末路王朝一起轟然倒塌,更不會傻乎乎的在新京坐等亞丁軍殺進來,如此局麵下,陸養愚這個剛剛名動中比亞的帝國銀行執事的到來,無意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從天而降,這是最後跳出火坑的機會,陸養愚有帝國銀行的雄厚資金,當初能夠一舉搬空六城港,自然也能搬空中比亞新京,何況帝國銀行方麵的負責人還是王室長公主明月公主,皇家之人,足以保證世家利益不被帝國吞沒,還有什麼不可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