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從中比亞太閣殿剛剛完工的巨大飛簷上跳落而下,彙聚在無數的細流順著太閣殿前五十步台階激流而下,在這台階間隔彙出了一道瀑布飛躍的白線,大殿內外已然由以前的太監閹人,改成了按劍的甲士值守,在這陰沉沉的天氣裡,透出了一股赳赳武風的氣息
皇帝南歸朝堂,便是天子的資本,雖然眼前的太閣殿完全沒法與以前帝京鼎盛的明宮相比,但是也是按照原來帝京偏殿的規格,說起來這還是龍破入主朝堂時的手筆,本是要預備作為龍家登基大典所用,雨水中如瀑布一般飛流而下的三百台階兩側,代表天極之數的十二座巨大武士雕像,猶如長劍直指向天空之頂,代表了龍破反攻帝京的決心和魄力,龍破當初甚至還要求各軍的將軍按日值殿,如果站在殿門,目光所向的方向,便是中比亞千年來的龍興之地,帝京
此刻,也有一雙目光遙看著雨水朦朧的天空,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中比亞皇帝從雨水如珠一般的太極閣窗前回過身來,皮膚底下所布滿的血管,化成了渲泄心中那股灼熱沸騰情感的通路,目光落在剛剛走入太極殿的雨豐隆,怒氣衝衝的直接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外麵有傳言說我揚水之地,已經完全成為我朝堂大臣們的私產,朝堂軍隊去揚水保護這些大臣私田,卻對數百萬南歸流民生死不顧,以至於沿途死亡者不計其數,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陛下所說大臣們揚水私田的事,臣也是剛剛才知道!”雨豐隆臉色變了變,在中比亞皇帝近乎猙獰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這麼說,你是知道的,他們怎麼敢這樣!那可是我中比亞南方最大的產糧區,調派軍隊護衛,本以為隻要能夠拖到七月,就可以有糧食拯救那些流民,沒想到,這些期望的救命田都成了他們的私產,難道到時候還要我去跟他們買不成!”
“我調回大軍入駐揚水地區,是想著保下這片南方最重要的產量地,現在還是五月中,距離糧食成熟的七月還足有一個半月,那千萬南歸流民,經過南下的各地滯留的一層層的刷下來,一個半月後,怕是就少了一半也難說“
中比亞皇帝聲音頓了頓,歎息說道“這些來自北麵的流民如果全部留下來,壓力太大,不如向南遷徙,混入南方山地,就算會導致南方山民的激烈反抗,但至少也可以在南方山地占下一大片的土地,南方山民就那麼多,麵對滾滾南下的數百萬流民,又能夠怎麼樣,最大的好處是,我中比亞減輕了安置流民的壓力,又可以白白得到南方山地的大片土地,可是現在,揚水之地儘是大臣私田,沒了這些糧食支持了,還談什麼遷徙南方”
“陛下睿智”
雨豐隆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個兩次丟棄帝京逃跑的皇帝,竟然還能有這樣的目光和謀劃
“睿智有什麼用,現在都被這些人貪念全毀了!”
中比亞皇帝氣急敗壞一拳頭打在麵前桌子上,雖然內心並不太將那些流民生死放在心上,但是對於聖君這名銜還是挺沾沾自喜的,為了彌補前兩次丟棄帝京的惡劣影響,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想到另外一個補償的辦法,
既然無力北進,那就南進,跟北麵彪悍的長弓快馬的草原人相比,無疑南方山地的山民就相對容易多了,自古以來,所謂君王,首先所看的就是開疆,隻要能夠開出土地來,是南是北又有什麼區彆,何況如果真的能夠將南方山地拿下來,不但完成了中比亞曆代皇帝夢寐以求的事,而且還可以真正實現中比亞的南方統一,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放在自己眼前,
看著中比亞皇帝暴怒的臉,雨豐隆猶豫了一下,低下頭說道”陛下,臣說句不好聽的話,陛下南歸,朝堂大權看似已經歸入陛下手中,但是陛下畢竟離開了一段時間,要將陛下的命令執行下去,卻是需要諸位大臣們,揚水之地也就是一塊產糧地,今年沒了,明年還會有,今年就全部送給那些大臣們,算是收攏人心之用“
”何況當初龍家氣焰遮天,朝中大臣們認為如果再不壓一壓,這些武臣們還不翻天,調軍隊防守揚水,就是讓那些武臣們知道,他們的職責是什麼,絕對不允許再出現一個龍家,隻要等到明年局麵穩固下來,朝中權力儘入陛下手中,要收回楊河的那些私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說是那麼說,要是軍方鬨起來怎麼辦?‘中比亞皇帝眉毛微蹙的問道“龍家抽出了二十萬中比亞軍,剩下的這十萬人可以說是中比亞最後的軍事力量,一旦鬨起來,朝堂方麵怕是連壓製的力量都沒有!”
“陛下太多慮了,當初龍破擴軍時,為了要挾各部大臣們為他儘心儘力,就曾經要挾各部大臣們的子弟加入中比亞軍”
“龍家回撤西南,這些大臣們的子弟都留了下來,所以剩下的這十萬人,也可以說是這些大臣們的子弟在支撐也不為過!”雨豐隆聽了中比亞皇帝的話,嘴角微微一笑,不以為然的解釋說道“其實就算陛下沒有下令大軍回調揚水,最終大軍還是會調回揚水的!“
聽完雨豐隆的話,中比亞皇帝臉色總算是寬和了一些,確實如此,現在還是以穩住朝堂為第一要務,畢竟自己才剛剛回來,中比亞朝堂權力還是抓在這些大臣們手中,要是真的逼的雙方都翻了臉,後果不堪設想,而去中比亞皇帝也認為,龍家雖然已經回撤西南,但卻也是開了武臣入主朝堂的極為不好的例子,一旦武臣們真的都以龍家為榜樣,那自己可就慘了,文臣們雖然有自結集團的做派,但卻也是天然給了皇帝居中掌握製衡的關鍵
這也是為什麼中比亞皇帝喜歡用文臣壓製武臣的原因所在,文臣的權力來自皇帝,無論是多麼氣焰滔天,一道旨意下去就什麼都解決了,武臣就是另外一回事,手握重兵,常年駐紮在外,更有攀枝錯節一般的勢力,一旦對朝堂有了怨恨,就可能是大片波及的刀兵戰禍,就算最後能壓製平息,中比亞曆史上也難逃記錄一筆的命運,
“陛下,唐水大人的緊急軍報!”一名殿閣侍從門口走進來,手裡拿著一份最為緊急的紅色封報
“放在那裡吧!”中比亞皇帝不以為意的擺了一下手,都什麼時候了,唐水還來添亂,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那些軍方的將軍們對於在揚水為大臣們守田地感到不滿意
那名殿閣侍從看見皇帝沒看的心思呢,連忙再說“陛下,前來送信的人說,那是一封戰報,帝國南下了!”
'“什麼!帝國南下了?’中比亞皇帝身軀微顫了一下,就像是一把被火燒了尾巴,連忙走過去從殿閣侍從手中接過那份及其報,打開看了一遍,李家,李月華?中比亞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握著那份文報的手,更是在微微發抖,感覺自己就像被一道雷霆打在了腦袋上,兩隻白皙的手緊緊地抓住,眼眸裡充滿了近乎崩潰的目光,
按道理說,帝國不宣而戰,道義應該站在中比亞一方,但是在唐水的報告裡,卻讓中比亞皇帝看的冷汗都下來了
唐水在上麵除了說揚水地區已經遭遇帝國騎兵的大麵積突襲,更是說帝國南下與朝堂處置李家有著直接的關係,帝國在中比亞地區總負責人李月華,赫然便是李家人,此刻手握十萬帝國大軍,正如颶風一般南下,儼然就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混蛋了!”中比亞皇帝氣急敗壞,將手中的軍報狠狠丟在地上,李家,怎麼回事啊?李月華不是傳聞已經被帝國高層扣押了,生死不明,怎麼突然就成了帝國在中比亞的總負責人,要早知道這裡,誰敢對李家如此作為?就算是自己如何不願看見李家複起,也隻有捏著鼻子忍了,
“陛下這是?”
雨豐隆看得一愣一愣的,小心翼翼的走到皇帝前麵,撿起那封軍報看了一眼,頓時眼睛發直,嘴長的老大,這次怕是真的大條了,作為朝堂上的老人,如何會不知道李家有一個李月華,隻是都傳聞說這李月華已經被帝國皇帝秘密處置了,沒想到會突然以如此身份回來,大條了!想到李月華的父親李泰死在扣押李族的事件裡,雨豐隆就知道這一次,中比亞屬於理虧的一方,李月華以李家子弟的身份,率領十萬帝**南下為父報仇,在道義上絕對說的過去
“李家人現在都在什麼地方?”中比亞皇帝臉色難看的悶哼一聲,亡羊補牢猶未晚矣,他想著看一看還有沒有補救的可能
“陛下,李家人還在罪獄,但是李泰在前段時間就已經死了。。。。。“雨豐隆欲言又止,這個時刻,可是不敢有絲毫隱瞞的地方
“什麼!李泰死了!你們為什麼沒有人說。。。。。”中比亞皇帝一雙眼睛鼓的老大,臉色大變,手指著雨豐隆,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支撐一樣,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對於李泰的死亡,大臣們根本就沒向皇帝稟報,畢竟扣押李家這件事中死了人,而且還是死了三朝元老,皇帝老師,號稱門生故吏滿天下的李泰,朝堂大臣們也怕消息傳出去,天下怕要沸騰
“陛下息怒,這樣做也是不得已,李泰的門生故吏那麼多,要是一起發出聲討,朝堂也很難辦”雨豐隆一臉苦笑,說道“所以大家也是考慮先就將這件事隱瞞下來,隻要把李家勾結外族的罪名坐實,到時候再公布出來,就算那些李泰的門生故吏們想要鬨,也會因為懼怕受到牽連而聲勢小很多,可誰也沒想到,李家還有個李月華啊!現在想來,李隆一中比亞大河道之北負責人的身份,卻代表帝國前來大河道之南,本身就充滿麼疑點重重,現在更是冒出一個李月華來,怕不僅僅隻是為李泰報仇那麼簡單”
“據說李隆曾經向朝堂遞送了一份文書,可隻是直到現在,朝堂也沒見到這份文書的影子,臣懷疑是有人故意隱瞞了什麼,才導致了現在的如此被動!”雨豐隆目光閃動了一下,這個時刻,誰還會傻到去般那幫蠢貨擋災?至於李隆所送的文件,雨豐隆聽內務大臣蔡龍在一次家宴酒醉之後說過,至於文件內容,蔡龍當時已經喝醉,為了當著眾多大臣的麵表示對李家的蔑視,直接就讓仆人將那份文件當著十幾個大臣的麵點火燒毀,
“你是說李隆南歸之時,向朝堂遞送了一份文件?’
中比亞皇帝臉色越來越難看了,一雙眼睛裡滿是冷霜,作為一個南歸的皇帝,最忌憚的就是被下麵大臣架空,而現在如此重要的文件,自己竟然都沒看見,這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如果那份文件能夠到朝堂,怎麼也不會是現今如此尷尬的局麵,而那些隱瞞如此重要文件的朝中大臣,又是何等險惡的等著看自己的笑話!這種人,絕對不能留
”確有此事,這件事寶清府隻需要詢問就知道了“
雨豐隆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內心也是冷笑,他雖然已經成為帝國宰相,但畢竟根基太淺,加上又是靠的投機取巧上位,朝中大佬們大多都不賣他的賬,雖有宰相之名,其實並無宰相之實,也隻有偶爾抬出皇帝狐假虎威還有點效力,而各部大佬裡邊,內務部的蔡龍,無疑是地位最高的,殺雞儆猴最好,隻要內務部低頭,其他各部大佬自然也就不會跟自己對著乾,本來想要收拾蔡龍這樣的人物,是一個相當需要等待機遇的事,而現在,無疑是機遇來了,這是蔡龍自找的,就怪不了彆人了!
“那還等什麼,立即招寶清府官員來新京,如果真有此事,無論是誰,絕不姑息!”中比亞皇帝咬牙切齒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