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昌河道,天邊的斜陽如血一樣映照前波光粼粼的水麵,一艘停在河道中的大船上,大船的兩側是一條紅色的血線,全都是一顆顆的人頭從船舷垂下,風帆之上,還有用鮮紅人血寫出的巨大的一個”宋“
“族叔,那支漏網之魚已經在前麵十裡,被宋黎大人截住了,相信很快就會將其全部殲滅!如此算來,族叔所需要的數目應該可以進入五百之內”一名穿著山民鎧甲的宋族青年從後麵走上來,向站在前方船頭上的一個白發的消瘦背影恭敬稟報道
“雖然讓對方多逃了十裡,至少還沒有讓我失望,這次所有人的情誼,我宋開不會忘記的”消瘦的中年人聲音冰冷,就像是一把寒風撲麵淩厲,他此刻的目光正凝視著遠處的夕陽,斜斜的灑在河道兩岸向下開進的宋族山軍矛尖上,
宋開,宋族的二號人物,也是宋族山軍的總領,在宋族的地位,僅次於宋缺之下,長得身形高瘦,臉容古挫而冷漠,典型的南方山民的長相,予人狠冷無情的印象,但亦另有一股震懾人心的蠻氣,這次全麵負責帶領山軍精銳沿河道清理龍家的,就是此人,沿途對龍家軍一路絞殺,為了震懾龍家,所斬下的龍家軍官的人頭,都被其掛作為指揮船的這艘戰船之上,
懸掛血仇的頭顱與自己的旗杆或者座駕之下,這是南方山民的一個標誌性習慣,而宋開這次被負責沿河道清理龍家軍,一路所來,遭遇的龍家人幾乎沒有一個活口,就算是殺死了,也要剝去衣甲丟在泥濘中進行羞辱,其手段之殘忍令人咋舌,但是宋族上下沒有人說他有什麼不妥,因為宋開確實跟龍家有著不共戴天的血仇,五年前,那個潛入西南最後被龍家一腳踩碎了腦袋的宋族驕傲,就是宋開唯一的兒子,宋衡山,龍家年輕一輩的領頭羊,因為其才華非凡,就是家主宋缺都非常看好,甚至將自己的女兒都要嫁給宋衡山,這基本就是表明了要其繼承宋族家主的決定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年輕人,宋開內心的無比驕傲,最終送回宋族的隻是一具無頭的殘體,才四十歲的宋開,一夜白頭,在宋族,有一個不對外人言的秘密,那就是慘死的宋衡山屍體一直沒有下葬,因為宋開發誓要用龍家人一千顆人頭來為宋衡山陪葬才肯下葬,
“總算是進入五百了,衡山,相信等船隊到了龍家廣臨川,一千之數也就滿了,你也就可以安息了!”宋開閉上眼睛,低聲喃喃,神色冷峻從前麵山脊間的夕陽收回目光,轉過身來向那名青年說道”派人去告送宋黎注意一些,前麵就是赫赫有名的龍鷹口,水流喘急,河道狹窄,是整個西南河道從離昌城到龍家老巢廣臨最為狹窄的地段,如我軍這樣的大船,一次也隻能容納一艘通過,如果我是龍家,必然不會放過龍鷹口“
“是,我明白了!”龍家青年點頭,轉身離開,上萬的紅色的宋族軍甲射猶如一條長龍順著河道而下,在這樣的軍威之下,就算是四周的西南山林也黯然失色,似在顯示宋族的興起,南方龍家正在失去往日的光輝
龍鷹口,白浪一般的激流在一座崖壁前方發出雷鳴般的轟隆之聲,就像是一下扭轉了行進的方向,從南轉西,從離昌入口一瀉百餘裡的西南河道,在這裡狠狠的撞擊在西南最大山脈的邊角,形成潛流倒轉的水流,
如此激烈的碰撞,就像是此刻的龍鷹口,已經被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充滿了四周的山野
身上穿著紅色鎧甲的山軍,猶如一片紅潮湧動,大聲的呼嘯而上,山軍一向都是不拿盾牌的,因為南方山地缺鐵,加上需要開山辟路之用,山軍的武器就是沉重的開山刀,刀砍之下,即使是鎧甲也會被劈開,在他們的前方,是龍家步兵的長槍列陣
“殺啊!“看著前麵撲上來的山軍,龍家步兵陣列向前,手中刺槍並排而出,一片血汙頓時打開,就像是奔流而下的西南河道一樣,順著河道掃蕩的宋族山軍,終於碰到了龍家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抵抗,其中龍家從西大陸長槍變化而來的據馬槍,此刻所展現的威力更是令人咋舌,這種拒馬槍足有五米,僅僅前麵的槍頭就有一尺半,鋒銳槍頭後是一圈圓形鐵托,保證槍尖能夠足夠有力的刺穿前麵的目標。
當這種長達五米的據馬槍猛地伸出來,衝上來的宋族山軍才發現,無論他們如何跳躍,都絕對無法跨越這個距離,開始有些慌亂起來,山軍本就是山民中的精銳,彪悍至極,人人一雙鐵腳板,跋山涉水更是如履平地,跳躍能力更是驚人,往往作戰時,都喜歡跳起砍殺對方,直接就揮舞著滿是血腥的砍刀、猶如一道傘麵攻擊線,一層層的撲上去,如海浪翻滾,嘴裡發出一陣陣激昂的喊聲,衝營之戰,首重士氣,前麵那麼多的龍家軍都打垮了,還在乎這點人?
但是很快,山軍就感覺出不對了,眼前的這支龍家軍完全不是前麵的散兵遊勇能比的,這是真正的龍家戰軍,交錯而過,互相砍殺,短兵相接之下,甚至比山軍還要凶猛,這邊衝上去的山軍,似乎碰到了阻擋,立即就像是被沉重擠壓下的長條,一下就變得開始扭曲,變成了彎曲的弧月形,震撼戰場的聲音,幾乎同時從雙方嘴裡發出來,宋族山民的砍刀猛力砍在槍杆上,溜出了一道火花,五米據馬長槍無情的捅入山軍的身體,最前麵的人就像是被燒紅的刀子切進去一樣
“殺上去啊”
龍雪山為了鼓起士氣,已經是親臨戰陣,親自站在五米據馬槍前麵,瘋狂喊戰,一看見有山軍想要擠壓據馬槍,就立即帶著重甲步兵推上去,瘋狂的砍殺,短兵相接中,人更是四處亂撞,刀光閃灼,血花噴湧,在他的身邊,已經躺下了足足七八具山軍的屍體,滿身都像是被鮮血洗了一樣,
“大人,還是先退到後麵去吧”旁邊的護衛都嚇到了,話還沒說完,就被龍雪山一腳踢開
“退什麼,我們還有退的餘地嗎!”龍雪山破口大罵,當初凱山一戰丟了數萬大軍的恥辱,讓他整個人此刻都宛如一頭野獸,什麼臉麵,什麼身份,都被丟的乾乾淨淨了,這次在龍鷹口阻擋宋族南進,已經是抱著一死的準備,龍雪山並不知道龍山大軍已經在凱山被擊破的消息,隻是想著拚著一死,隻求能夠多拖延一刻就是一刻,他這位將軍都拚死而戰了,麾下的龍家士兵更是打的猶如瘋了
“殺!殺啊!”
一名龍家士兵滿身鮮血,雙腿都被斬斷,依然在泥濘中大聲喊戰,在他的附近,斷肢橫飛,各種重武器翻飛,各種聲響響起,人命如割草一般消耗,沿途流民紛紛,他們已經知道,宋族山軍所過之地,龍家軍都是斬儘殺絕,已經是屍橫遍野,可以說,以他們為線,前麵,已經沒有龍家人了,他們再擋不住,宋族船隊就會暢通無阻,直達廣臨川,將整個龍家本營連根拔起,
宋黎站在宋族山軍的本陣中,看著前麵本軍衝陣竟然隱隱在動搖,臉上沒有絲毫驚詫,反而是眼睛發亮,透出一股迸然的戰意,終於來了嗎!總算是碰到一支真正的龍家軍了,龍雪山的萬餘龍家精銳,已經用木頭堵住了龍鷹口大半的河道,正好與宋族前銳碰到了一起,已經殺紅了眼的是宋族山軍,並沒有將這支看起來狼狽不堪的龍家軍放在眼裡,但是很快,就感覺到了不對,前麵的這支龍家軍戰力太強了,而且竟然還擁有幾乎從未見過的武器,長達五米的長槍,似乎是山民肉搏的天然克星一樣,數次讓山軍衝擊線被打的崩潰,
“大人,這次的敵人有些不對!”一名宋族的青年說道
“是啊,人數雖然不算多,但是士氣高昂,裝備更是遠比前麵所遇到的龍家軍隊精銳的多”其他的青年也感覺到這一點,
“當然不同,看見那麵高處飄揚的龍家軍旗了嗎?”宋黎嘴角冷冷一笑,抬起馬鞭指向遠方的龍家軍旗,說道“龍家自古就有將軍如果戰死在外,就在軍旗邊緣繡上紅線的習慣,我們所見的這麵軍旗,你們數數,軍旗邊緣有多少紅線?”
“紅線?”青年軍官們連忙將目光注意到軍旗上,隻見龍家軍旗邊緣果然有紅線,數量之多,幾乎完全沒法數,不由一個個張口無言,如果每一條紅線就代表一名龍家將軍的死亡,那麼這麵軍旗所代表的,怕是三四十個都有了,龍家有那一支軍團,有如此多的將軍戰死?
“不會是。。。。。。”一名宋族青年低聲喃喃,雙手緊握,眼睛也如同宋黎一樣,爆發出令人詫異的明亮,身軀微顫,那是激動的
“是龍家廣臨本軍!”另外一個青年發出同意的驚呼聲,其他人齊齊身軀一顫,眼前的龍家軍,難道就是龍家本營的駐軍,專職負責廣臨防務,無論是戰力還是裝備都是龍家之冠的廣臨本軍!
此時,一名宋族迅騎從後麵飛馳而來,在宋黎麵前停下,稟報道“宋開大人提醒大人,注意龍鷹口!”
“傳令下去,告訴各軍向我集結,我們遭遇了龍家廣臨軍!”宋黎一臉振奮的抬起手,儘管是敵人,宋族子弟骨子裡依然流淌著對比之心,數十年來,宋族被龍家壓製在南方數十年,要說那一支龍家軍讓宋族刻骨銘心,壓力山大,那就是龍家廣臨本軍,這是一支真正完全由龍家子弟構成的軍隊,儘管外界將所有的龍家軍都稱呼為龍家軍,其實在與龍家糾纏相鬥了數十年的宋族心裡,真正的龍家軍隻有一個,
“龍家廣臨軍嗎?嗬嗬,終於還是碰上了,傳令下去,全軍向宋黎大人靠近!”
一名正從倒地龍家軍的屍體上拔出砍刀的宋族青年將軍,在聽到傳令騎兵的傳訊內容後,嘴角哈哈一笑,在他的身後,踩在一片血泊之中的宋族山軍也是齊齊停住了手中的活,十幾顆血淋漓的人頭滾落在泥濘中
龍家廣臨軍,當初龍家第一代家主的麾下精銳,龍家就是以廣臨軍為基礎,擴展出了現在的龍家,斬獲一柄龍家廣臨軍的軍旗,絕對是宋家數代人做夢都想要做的事,是寬慰這數十年來,因為受到龍家壓製,鬱悶而死的曆代族人最好的祭品,殺神龍山的五十裡邊線不得進入的龍家鐵律,不知道是用多少山民的人血染紅的,三十年的時間,近乎兩代人成長的時間,山民年老一輩視為一生恥辱,山民年輕一輩視為必報之仇
“大人,敵人退了!”
一名龍家軍官扭頭看向旁邊的龍雪山,如潮水一般的敵人在後撤
代表撤軍的悠長號角聲在夕陽下更顯慘烈,雖然隻是短暫的碰撞,萬餘龍家軍已經戰損了千餘,而宋族山軍的損失更多,最少有兩三千具屍體被丟在了戰線上,激鬥如火,舍死忘生的糾纏、比起正常交鋒還要酷烈十倍。每個人仿佛一下透支自己今後幾十年的精力血性,但是誰都看得出來,這還遠遠沒有到讓這些南方山蠻退卻的地步,
“應該隻是暫時撤退,相信很快就會有更多的山軍撲來的!“龍雪山神色不動的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堅毅的緊了緊手中的長劍,劍刃口上已經有了裂痕,山軍來得快,退的也開,這恰恰表明了,對方已經發現了本分軍旗的不同,豎起廣臨軍的軍旗也是不得已的辦法,山軍一路沿河掃蕩,除了眼前這支,還不知道有多少在附近,如果對方選擇繞過龍鷹口,直撲廣臨川,那自己這裡所做的一切就白費了,必須不惜一切,將宋族山軍都吸引過來,哪怕隻是一天,一晚上都好!反正都會死在這裡,相信本營方麵就算想要追究自己的膽大妄為,也是無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