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水線打在草原人的羊皮毛氈頂子上一樣是冷的,衝刷到了地上的水彙聚久了,就成了大大小小的坑窪,一馬蹄下去就是一個凹樣的深坑,雨水讓戰敗氣氛地更顯幾分淒冷,
營地內還有很多沒有完全清理出來的屍體,分不出敵我,被雨水泡的發白,短刀殘甲滿眼都是,紅色的泥土裡能給看見斷掉的手腳,隻有位於中央軍帳的帝國鷹旗和東庭三星輝月旗在雨水中不斷搖擺。
胖子猛力勒停住了戰馬,一張臉都是鐵青色,他不得不停下,本來想要痛斥兩句的,此刻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雨水打濕了他的全身鎧甲,卻讓他此刻雙眼亮的猶如星光奪目,
在他的前方,往日昂揚策馬見了麵總會玩幾個馬背技巧討好自己的三名東庭萬夫長,此時一個個低著腦袋,滿麵羞愧的雙膝跪在滿是泥水的泥潭,雨水打在他們的身上化為一層雨霧炸開,在他們的身後,是上萬的東庭騎兵集群整齊跪下的人頭成片,
“昨晚之戰,到底是怎麼回事?”
胖子臉色鐵青的盤起了馬鞭,從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讓天地間的空氣似乎都停頓了一下,芮唐庭娜的擅自行動,導致了帝國整個軍事行動被打亂,本應該久戰疲憊下的墨菲軍,不得不繼續跟隨自己向前,
兩萬人一口氣向前猛趕了兩百裡,即使是墨菲軍也已經是累的潰不成軍,沿途失散掉隊者多達三千多人,而帝國的兵鋒線也等於一下就像拉長的麵條,十餘萬大軍,後路才出嶽山穀,中路還在天狼府修整,前路就已經抵達了距離足有三百裡開外的昂納錯沼澤門戶,芮唐庭娜被踏營,一夜之間丟了兩萬多人,加上墨菲軍的戰損,帝國等於有四分之一的兵力已經失去了,這仗還沒開始打呢!損失就超過了自己在費珊戰場上的總和
這要是在一般性的城市地區也就算了,大軍一字拉開,好歹還有支撐點,可是這裡是茫茫荒野,是騎兵集群縱橫來去的戰場,大軍扯出如此長的行軍線,也是東庭雷軍沒往這方麵想,
否則以東庭騎兵的機動性,加上對這片地區的環境熟悉程度,完全可以憑借襲擾就足以讓帝**無力東進,十幾萬帝**看起來很多,可是撒入如此廣袤的荒野上,除非東庭雷軍願意與自己決戰,否則就會被死死困在這裡,帝國花費了無數精力,各方布局,花了大半年的時間積累物資,調集軍力,很可能就因為這一次失誤,而付之流水,就算是自己的女人,這一次,芮唐庭娜也是不能繼續縱容下去了,如果都這樣下去,還打什麼仗!
“怎麼,沒有人回答嗎?還是我東庭已經到了無人敢答的地步!”
胖子手指緊握住盤絞的馬鞭,鋒銳如刀的目光一下橫掃過東庭軍上下,東庭軍數萬人在目光下人人低頭,齊齊屏住了呼吸,昨夜慘敗讓一向高傲的東庭戰士也陷入了低迷,似乎連魂都失去了大半,自從歸順帝國以來,東庭那一次不是戰果輝煌,何曾有過如此慘敗,
“看來,你們真的是。。。。。。”胖子一臉失望的深吸了一口氣,氣憤的將馬鞭砸在地上,怒問一聲“既然沒有人敢答,那就回答我一聲,那個女人,死了沒有?”
“汗王,此戰是我烏蘇利泰無能,完全與殿下無關!”當先一名東庭萬夫長身體微顫,臉上閃過一絲決然,不管不顧,頭一下就砸在了胖子的馬蹄下,泥水四濺,看見他如此,其他幾個萬夫長滿臉愧色的紛紛表示
“昨晚之戰,完全是敵人太狡猾了,所有人都看見的,即使是敵人騎兵推進到距離中軍所在二十米,長公主殿下依然傲然站立在戰旗下沒有退卻半步,如果不是如此,大家根本就堅持不下來,此時此刻,早就被踏營的敵人殺的一個不剩了”
“總算還沒將最有一點擔當丟掉,否則,我就真的對你們很失望了”
胖子聽到此話,神色冷峻的悶哼了一聲,從戰馬上跳下來,走向中軍帳篷,自言自語說道“打了幾次勝利,真以為所有的敵人都是紙做的?就在這裡跪著吧,讓這雨水冷一下你們的腦袋,昨晚死去的人,他們的魂還在這片雨裡呢!如果有心,就聽聽他們的聲音吧!如果連魂都丟了,還我還要你們有什麼用!”
“這是不是有些過了?”
旁邊的墨菲奧布恩被這樣的場麵嚇到了,他在長牆之外駐紮了那麼久,如何不知道這些來自草原的部族漢子,是何等桀驁不馴的性格,直爽好客那是對待自己人,對待敵人從來都是猶如秋風掃落葉一樣殘酷,東庭騎兵在帝**序列裡邊絕對屬於厲鬼一樣的存在,以往所過之處都是屍骸無數,即使是帝**內部也暗自稱之為“東庭暴軍”,
可是這支暴軍,竟然在一個人麵前低下了頭,他本來還有些擔心這些東庭軍遭遇慘敗之後,會不會畏懼處罰而全軍嘩變,可是現在看來,完全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在這些草原人的眼睛裡,那個男人就是這片天地的主宰,不要說嘩變了,就算是讓他們去死,沒準都會有人毫不猶豫的抹脖子,
他本想著找機會幫著東庭人說幾句好話,畢竟都是長牆之外相互幫助的力量,能給得到東庭方麵的好感,對於自己在長牆之外發展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可是看見獵鷹陛下那張殺氣滿溢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墨菲奧布恩嘴張開了,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這胖子身上的霸氣,連自己都在不知不覺間被震懾了,看見胖子走進了中軍帳,墨菲奧布恩也從馬上下來,
裡邊應該就是東庭人的長公主芮唐庭娜,人家兩口子見麵,自己自然不敢跟進去,目光掃找了一下,看見一個平日裡還算比較熟悉的東庭萬夫長,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鐵木德爾大人,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墨菲奧布恩低聲想要詢問一下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墨菲大人,身為敗將,就是處死也不為過,至於昨晚之戰。。。。。。我無話可說,我隻知道,如果長公主被懲罰,我們就真的複仇無望了!”那名叫鐵木德爾的東庭萬夫長,冷聲冷語的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這位是東庭在長牆之外建立據點的主要負責人,墨菲奧布恩曾經出了不少力,兩人也算熟悉,可是此時此刻,這位風光無限的鐵木德爾滿頭滿臉的泥水,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泥中惡鬼一樣,四十歲的年紀,往日見到的樣子,一身鎧甲烏帽,穿著皮毛厚實的大鎧,十幾個草原馬薩仆人前呼後擁,馬背上就像是一道淩厲草原上的風刮過,再次睜開那雙眼睛則是紅的嚇人,就像是有血從裡邊流淌下來
數萬東庭人在中軍帳外跪滿了地麵
帳內,胖子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本想著怎麼也要將這個女人帶回去關上一段時間,可是看著麵前白布包裹了大半個臂膀,還滲出斑斑血跡,在寒風冷雨下赤條條跪在自己麵前的婀娜身體,
胖子嘴唇哆嗦了幾下,舉起的大手掌手怎麼也打不下去,怎麼打?這女人連傷帶凍,昨晚還吹了一夜的寒風,估計都快丟了大半條命,一巴掌下去還不立即掛掉?但是現在喊人進來也不合適,衣服也不穿一件,這不是坑人嗎?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自己冷血到直接要將這位長公主活活凍死來泄憤呢,雖然自己在外麵傳聞是殺人如麻的暴君沒有錯,可是殺自己女人這種事,還真是碰觸到了自己的底線啊,
”胡鬨,真想死也不要等到我來了再死!做戲給誰看呢!“胖子怒氣衝衝一把就將已經冷的渾身發顫,臉麵慘敗如紙,處於半昏迷狀態的芮唐庭拉丟在帳篷內的綿床上,找來帳篷內的火盆點燃,讓這光熱驅散帳篷內令人感到血都要凝結的寒冷,
正在往裡邊添柴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悠冷的聲音,”你終究還是舍不得我死,我還以為,死是我最終的結局呢!”
”死?你就那麼想死?“胖子轉過身來
“曾經多少次做夢,夢到死在你懷裡,但我知道,那隻是夢,我是沒有資格死在你懷裡的”芮唐庭娜睜開了那一雙月亮般的雙眸,語調少有平靜的歎息了一聲,聲調委婉淒慘,冷的就如同風中蒲柳一般,滿是苦笑,亂世女兒的全部堅強,堅持到這一刻似乎就要完全崩潰。臉色也慘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卻抿出了血,看著胖子那張臉,嘴唇輕啟說道
”帝國皇帝處決的密令才是屬於我的吧,這次帝國如果打敗了東庭,占領了五百裡昂納錯,依照你的以往拉攏的手段,絕對能給讓大部分的東庭部族從我這裡分裂出去,那時的我,就再也沒有任何價值了“
”兩萬八千人戰死,其他人人帶傷,努力了這麼幾年,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力量,東庭王朝光複的最後一絲希望,都在昨晚風吹雨打而去,昨晚之戰,已經是各族與我的最後一絲情意,現在兩清了,從此以後,長公主這個名銜就是一個自大狂的笑柄了,我也沒有了價值,你為什麼還要救我呢,讓我死在這裡不好嗎?“
“就為了這個,你擅自出兵?”胖子一臉錯愕,猶豫了一下,冷聲說道“我沒想過殺你,就像我當初跟你說的一樣,我娶你,跟你是不是東庭人的長公主沒有太多的關係,隻是當時那種情況,娶了你可以少殺很多人,僅此而已!”
”何況外麵幾萬人跪在雨裡為你求情,我怎麼讓你死!“
胖子很想這麼說,但是眼睛狠狠的瞪了一眼芮唐庭娜還滲著血跡斑斑的手臂,眉宇間倔犟冷豔的氣息一如往昔的那張臉,那點心機盤算,實在是一個一眼就能看透的女人,這一次,是真的的露出了死意,胖子很懷疑這句話一出口,這個女人會自己撞死!
“你真是這樣想?”芮唐庭娜抿緊嘴唇,渾身一震,
“打個敗仗就要死要活的,還有臉舔著說自己是什麼東庭長公主,丟人現眼!“胖子最終還是一巴掌打在芮唐庭娜的白屁股上,這個常年騎馬的女人屁股除了不夠光滑外,彈性是絕對一等一的,
”你!“芮唐庭娜疼的咬牙,目光轉動,露出了用力思索的表情,仿佛在用自己的全部力量,來弄明白這一下算是什麼意思
”你也算是聰明人,怎麼就想不通呢!“胖子語氣及其鬱悶的說道”那個當初單人匹馬就敢跑到我這個破國滅城的仇人麵前一臉蔑視的女人哪裡去了?不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來,才自願嫁給我這個殺父仇人的嗎?”
“你再看看這幾年都乾了什麼?“
”真要想不通,那就等我走後,自己痛快點一刀抹了脖子,彆害的老子屁股都快顛破了一口氣趕了兩百多裡,就是看到這幅畫麵,頂多我再將這剩下的兩萬多人全部推上前線死乾淨了事!還報個屁的仇!死了就死了,反正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人頭滾滾的看多了,多擇死了,老子在費珊一口氣殺了三十萬,算是給那個老家夥陪葬,這一次,你要自己尋死,老子就當看不見!“
話音落下,胖子揭帳而出,身後芮唐庭娜睜著一雙紅紅的大眼睛,眼淚奪眶而出,想要掙紮著爬起來,卻一下立足不穩跪在了地上,隻能眼睜睜看著胖子揭開帳篷帷幕走出去的偉岸身影,
她這一次是真的做了死的打算,東庭軍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自己在部族的威望已經降到了冰點以下
東庭複國無望,兩萬多戰士的慘死,更是讓她不知道以何麵目回部族,這次擅自出擊更是碰觸了這個男人的底線,能夠活下來的機會太渺茫了,自己一直都認為無論這個男人如何寵愛自己,其體內依然是一顆帝王之心,自己的生死早就攥在這個男人的一步步計算裡,與其最後如玩物凋零於無情帝王之手,隻希望能夠最後努力一把,憑借東庭一己之力打下五百裡昂納錯,拔去此次帝國與東庭大戰的首戰奇功,可沒想到,結果卻是慘敗!
帳外,雨聲淋淋如瓢潑而下,數萬東庭軍整齊跪在混雜著鮮血殘肢的雨水中,鐵甲錚錚,頓呼無聲,似乎天地間隻有雨水的聲音,這是魂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