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晨光,廚霧,怪人(1 / 1)

擇天記 貓膩 1076 字 2個月前

萬柳廢園,群墓之間,生出無數道氣息。

那些氣息很淡,卻又帶著股刺骨的寒意,與魔族強者的氣息不同,與玄霜巨龍的龍息也不同,要顯得更加陰穢。

這片墳墓裡埋葬著朱家的曆代強者,大多數都是聚星上境,包括朱洛在內的兩名神聖領域強者雖然是衣冠塚,也殘留著他們的神魂碎片,至於那些陰穢的感覺,則是來自那些腐屍白骨上的屍毒。

星光在這一刻仿佛都變得黯淡了起來。

那些氣息漸漸地向著那名駝背矮子彙集而去,被他釋出的神聖力量引入身前的一隻玉瓶裡。

用最正宗的神術收集最陰穢的陰碎屍毒,就連離宮裡都沒有相關的記載,因為這種手段太過古老久遠,隻在某些地方還可能保留著傳承,比如國教南派的某些山門,聖女峰或者長生宗……

而如果此時有唐家的重要人物在場,或者還能夠認出,京都那座皇輦圖大陣有處陣法與之很類似。

隨著時間的推移,墳墓間的陰穢氣息越來越淡,儘數進入了那個小玉瓶裡。

那名駝背矮子睜開眼睛,看著身前的小玉瓶,眼睛裡滿是貪婪與興奮的神情。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玉瓶拿到鼻前嗅了嗅,明明沒有任何味道,臉上卻流露出陶醉的神情。

小玉瓶裡有半瓶液體,清澈透明,就像水一般,但又相對比較粘稠,更像是某種蜜露。

魚露與鬆香都是死亡之後的露水,瓶中的液體也是如此,這便是黃泉之露。

夜漸深沉,星光重盛,萬柳園外的墓地回複了先前的模樣,誰也看不出來,這裡曾經被挖開過,更沒有人知道,朱家曆代強者的離魂屍毒,已經被人用不可思議的手段采集走了。

駝背矮子回到了那間名為柳宿的客棧。

他本來就很矮,又弓著身子低著頭,再加上用黑色帷帽遮著頭,根本無法看到他的臉。

離開山門後,他一直在深山野林裡生活行走,很少見人,因為有些自卑。

直到這些天,他學會了這樣打扮,才覺得有些滿意。

這是那天夜裡在雪原上看到那位魔族大人物後,他向對方學的。

從客棧側門走進後廚,他像隻狗一樣蹲在窗外,看著院牆上的天空,等著晨光的到來。

窗後傳來切蔥的聲音和廚師低聲的訓斥,然後被霧汽掩蓋。

他起身走進廚房,看著食盒上麵的標簽,找到目標,取出小玉瓶,往盤子裡滴了幾滴。

今天柳宿的早餐是漢秋城的名產玉豆腐,玉瓶裡的液體滴在上麵,看著就像是蜂蜜一樣,很添食欲。

食盒很快便被取出後廚,按照標簽送到相應的客房裡,以便客人們清晨醒來便能有一個好心情。

駝背瘦子蹲回窗外,看著越來越盛的晨光,想著稍後會生的事情,眼睛漸漸眯起,心情很好。

然而,沒有事情生。

朝陽已經躍出了地平線,甚至越過了他眼前的那堵矮牆,客棧裡依然很安靜。能夠聽到洗漱的聲音,交談的聲音,他甚至能夠聽到小二口袋裡賞錢撞擊的聲音,就是沒有聽到那兩個人心臟停止跳動的聲音。

紅暖的朝陽光暉,照在他醜陋的臉,仿佛塗著鏽色的眼瞳縮小成了一顆米粒。

他再次走回後廚,看著店小二手裡端著的食盒,確認盤子裡的玉豆腐已經完全被吃光了。

他很慢地偏頭,很是疑惑,湊到隻剩下些汁水的盤子上嗅了嗅,確認沒有什麼味道。

不知道為什麼,店小二似乎根本看不見他,畫麵很詭異。

他自言自語道:“沒有死嗎?這怎麼可能呢?”

店小二忽然聽到身邊的空氣裡響起了一道聲音,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

之所以沒有叫出聲來,是因為空氣裡忽然伸出了一隻滿是黑毛與鱗片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駝背矮子顯現出身影,麵無表情看著店小二,眼睛裡根本沒有人類的情緒。

店小二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醜、這麼惡心的東西,嚇的不停掙紮,卻根本無法脫離控製。

駝背矮子想了想,很珍惜地從小玉瓶裡取出一滴液體,滴到了店小二的臉上。

瞬間,店小二的身體便僵硬了,再也無法掙紮,臉上出現了一滴黑斑,然後迅蔓延到身體各處。

在非常短的時間裡,一個活生生的人便變成了一個沒有氣息的、通體黝黑的雕像,就這樣死亡。

駝背矮子觀察著店小二的變化,心想沒有問題啊,五官聚攏在一起,顯得特彆苦惱。

一陣微涼的晨風從窗外吹了進來,拂散了廚間殘留的霧汽,同時把店小二的屍體拂成了無數縷黑煙。

迎著朝陽的光線,那些黑煙很快便變得透明,再也無法看見。

……

……

南客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陳長生站在窗邊,看著朝陽下的漢秋城,終於覺得這座城市有了幾分生機。

但就在下一刻,他感覺到了一道生機的流逝。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為何會忽然有所感覺。

天地之間生活著無數生靈,每時每刻都有生命的誕生,也有生命的逝去。

他能感覺到,隻能說明這道生機的流逝與他有關。

他收回視線,望向南客。

恰在這時,南客也抬起頭來,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看出了彼此心裡的那抹警意。

南客的目光再次移動,最後落在前方地板某處。

穿過地板,便會到樓下,是右手方的某個房間。

陳長生念頭微動,無數道劍光出現在房間裡。

自窗外而來的無數道晨光,頓時沒了顏色,黯了光彩。

無數道劍意淩厲至極地落下,隻是瞬間,木地板便悄無聲息地消失,變成了在晨光裡飛舞的塵屑。

陳長生與南客落到了地麵上。

就在他們的腳剛剛落到地麵的同時,他們麵前的那堵石製牆壁也紛紛消解,變成最細的粉末向四周散去。

石牆就這樣消失了,露出了牆後的畫麵。

砧板上還有蔥花,蒸屜下麵的鐵鍋還在冒著熱汽。

很明顯,這是一間廚房。

在廚房的正中間站著一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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