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運眺望遠方，仿佛能看到那遙遠的陰山。

張破嶽看著方運，長歎一聲，道：“完成自己在詩詞裡吹過的牛，大概是人生最暢快的事。”

附近的讀書人忍不住笑起來，這話一點沒錯。

方運下達命令，人族追擊一天，夜幕降臨後，除卻部分繼續追擊其他回城，明日點齊十萬騎兵，先行攻向朔方城。

隨後，方運前往議事廳，召集眾官，商議接下來的善後事宜。

太後和往常一樣，在垂簾之後一言不發，而柳山已經帶人離開寧安城，返回京城。

議事完畢後，太後身邊的貼身女官走過來告訴方運，明日太後便啟程回京，於是方運宣布此事，明日為文武百官及太後送行。

眾官離開議事廳後才發現，整個過程方運簡直如同一國之君，沒有一個人生出反對的念頭。

離開議事廳，張破嶽快走兩步跟到方運身側，低聲問：“方運，柳山那條老狗該如何處理？”

“葬聖穀即將開始，我沒有太多時間與他周旋，待回到京城，我便逼他致仕！他若知趣，我讓他安度晚年，否則，我隻能痛下殺手！”方運道。

張破嶽點點頭，隨後遲疑道：“我不是世家子弟，對葬聖穀所知不多，隻知道那裡位於妖界中心，在遠古時期就是眾聖埋葬之地，據說眾聖若在萬界意外死亡，有可能會被葬聖穀吸入其中。所以，葬聖穀裡麵積累了大量的眾聖屍骨，據說裡麵聖氣彌天，遍地都是寶物。還有……據說每次葬聖穀開啟，各族封聖無望的皇者便進入其中，利用裡麵的聖氣續命，如果運氣好，獲得續命之物，便能在葬聖穀重開時離開，在葬聖穀外封聖。據說曆史上有各族皇者便是用這種方法成功封聖。”

方運點點頭，道：“不僅各族皇者去，人族一些大儒也會進入裡麵續命，爭取衝擊皇位，利用聖氣續命。不過，那終究不是正道，真正天資驚世之輩，除非意外，否則雖然會進葬聖穀，但臨關閉前必然出來，不會在裡麵續命假死等待下一次開啟。”

張破嶽道：“既然你要去，定然有去的道理，總之，你定要小心，不僅要警惕妖蠻，更要警惕人族。”

張破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方運心中了然，道：“我自會警惕。”

“那就好。”張破嶽道。

方運離開議事廳，回到縣衙大堂，發出第一條軍令。

“命趙紅妝前來。”方運道。

不多時，一身官服的趙紅妝抵達。

趙紅妝這些天一直在救死扶傷，一天隻睡兩三個小時，麵色有些憔悴，但是雙目有神，身穿官服更是英氣十足，頗像是俊美的青年文官。

“這幾日有何感想？”方運問。

“無它，儘力耳。”趙紅妝作揖後認真回答。

方運點點頭，道：“八品醫官趙紅妝，德義有聞，公平可稱，恪勤不懈，實乃官員楷模。景國大破蠻族，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本將已請旨，特賜趙紅妝官進士，擢正七品鎮軍主事。”

趙紅妝一愣，眼中霧氣湧動，挺直身軀，行了一個軍禮，用清脆婉轉卻又有少許洪亮的聲音高聲道：“下官謝大人提拔！”

趙紅妝終究沒忍住，眼眶濕潤。

衙門內外的人全都驚住，不僅讀書人，連普通的衙役都清楚方運這個命令的意義多麼重大。

許多官位品級太高，按理說都應該給予文位高的讀書人，但實際上在很多情況下各國都沒有合適的人選，隻能提拔一些文位低的讀書人。

於是，各國便出現在文位麵前加個“官”字的讀書人，這些人的實際文位不變，但在本國任職或接受賞賜的時候，按照官字後麵的文位來算。

比如在緊急時刻需要一個舉人擔任七品縣令，這是不合規矩的，但若朝廷賜那個舉人為官進士，那在國內，這個舉人的各方麵待遇都相當於進士，可以擔任七品縣令。

尤其在一些較弱的國家，往往因為科舉名額太少導致進士數量太少，一些職位不得不由舉人甚至秀才擔任，所以出現了官進士，而曆史上地位最高的是官大學士，隻不過有名無權，引為笑談。

雖然現在賜趙紅妝是“官進士”，實際還不是讀書人，甚至不能穿文位服，可在景國，所有人都必須拿她當進士看待，禮數備至，若出言攻擊，就等於藐視官僚階層，就等於藐視國君，就等於藐視提拔她的方運。

人族曆史上，還從來沒有讓女人擔任為“官”字讀書人，更何況是官進士。

進士最高可以擔任三品封疆大吏，一州州牧！

在和平時期甚至普通的戰爭時期，方運都不能下這個命令，但現在是景國最特殊的時期，在寧安之戰前夕，景國還在滅亡的邊緣，現在卻要北上征伐，奪回朔方城。

最關鍵的是，現在方運攜驅逐蠻族之威下達這個命令。

趙紅妝望著方運，心中充滿強烈的感激之情，她身在宮闈多年，最清楚這個命令的代價是什麼。

方運立下如此大功，潛在的規矩能讓他獲得一些特權，比如向朝廷討要什麼，或抵消什麼大罪，隻要允許，文武百官甚至景國百姓都會默認。

但現在，方運什麼都沒要，用自己所能得到的特權，用來提拔一個女人成為官進士，成為鎮軍主事，成為真真正正的朝廷官員，成為人族官僚體係的一員。

將來趙紅妝或許會被發配到冷衙門擔任閒職，但是，隻要朝廷不奪回官進士的冊封，那趙紅妝在名義上就有可能擔任封疆大吏，能進內閣列席，甚至能成為內閣參議，決定一國國策。

國君若成年，太後都無法列席內閣。

天下第一女官！

趙紅妝無法不感動。

幸虧是現在方運下令，若是倒退一年，哪怕當時的方運乃是兩州總督權傾天下，隻要下達這個命令，必然會遭到滿朝文武攻訐，丟官降爵。

現在，方運的話便是法理！是天條！

鎮軍主事不是什麼大官，但卻是一府府軍或一支三千人大軍的文職武將之首，輔佐主將，負責所有公文軍令的起草傳遞後勤等等許多方麵。

不要說趙紅妝是女子，就算是立下更大功勞的男子官進士，都不可能從八品醫官直接擔任鎮軍主事，因為鎮軍主事一般都由從六品官員擔任。

“待朝廷傳書下達，我便帶你去本將的親衛營。”方運道。

“下官遵命！”趙紅妝激動地領命。

其他人聽到趙紅妝要去方運的親衛軍任職，都露出恍然之色，隨後目光曖昧，好像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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