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在刹那間變得錯亂，整個戰場一片光怪陸離，那先天域主愕然又驚恐的表情定格在臉上，一杆長槍倏忽來回，在這一瞬間連刺十八槍。

生死危機關頭，墨族域主哪還顧得了什麼楊開，一身墨之力狂湧，如海嘯般朝四周拍擊。

錯亂的時空破滅，三道人影各自跌飛，俱都口噴鮮血。

與此同時，墨族域主周身炸出十八道傷口，鮮血滿身，狼狽不堪。

他再不敢在原地停留，身子一轉，化作一團墨雲，便要遠遁而去。

“癡心妄想！”趙夜白一聲怒吼，師兄妹三人好不容易才將敵人打成重傷，若這樣還叫他跑了，那這些年的修行真的修到狗身上去了。

更何況，師尊還在一旁觀戰。

他沒有指望師尊能夠出手，楊開確實也沒有要出手的意思，隻是饒有興致地觀望著。

說話間，倒飛的身形猛地頓住，一步踏出，殘影還留在原地，本尊已突進到了那遁逃的域主麵前，手中不知何時已握住了一件奇異之物，那東西看似一柄劍，又像是一條蛇，在他手上扭曲不斷，仿佛不受馴化，隨時會反咬他一口。

楊開看的眼簾微微一眯，不禁有些欣慰，這麼多年沒關注過自己這幾個徒弟，卻不想當年當年那憨頭憨腦的小家夥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

趙夜白手中緊握著的，並非是劍，也不是什麼蛇，而是一道空間裂縫，他竟以空間裂縫為器，當頭朝那域主斬下。

“滾開！”那域主狂吼，墨雲翻滾間，一掌朝趙夜白拍出。

空間之劍並沒有真的斬下，而是靈巧地劃出一個弧度，貼著墨雲切了進去，與此同時，趙夜白身子一矮，避開了域主的那一拳，露出了藏在他後方的許意。

卻是他方才催動空間法則攔截敵人的瞬間，將自己這位三師弟也帶上了。

那先天域主一心遁逃，師兄弟二人又氣息相合，他根本沒注意到攔截在前方是兩人。

許意雙掌合十，麵色一片肅穆，濃鬱的時間法則在周身湧動，輕輕一掌拍出，歲月如梭。

一身力量都被凝聚在這一掌之中，偌大一片虛空，仿佛經曆了春去秋來無數載歲月的輪回，待到域主那一拳轟在許意掌心的時候，十成力量隻剩下五成了。

許意身子一震，域主倒飛而出，趙夜白的空間之劍同時也切下。

漫天墨雲一卷，重新顯露出那域主的身影，腰腹處，一道巨大的傷口鮮血淋漓，那傷口並非單純的刺切之傷，反倒像是被什麼猛獸狠狠咬了一大塊。

不等域主穩住身形，身後淩厲的殺機已經襲來，趙雅手中一杆長槍儘得大自在槍術的精髓，化作漫天槍影，將重傷在身的先天域主籠罩。

而到了這時，這先天域主再沒有遁逃的機會了。

“弄死他！”許意低喝著，與大師兄一起撲殺上來，不再貪功冒進，而是穩打穩紮，與那先天域主足足鬥了半個時辰，才艱辛將他拿下。

當趙雅一槍轟爆了那先天域主的頭顱，抽槍而回時，師兄妹三人俱都氣喘籲籲，臉色慘白，可對視之下，卻能感受到難以言喻的歡喜在心中湧動。

這是他們第一次擊殺先天域主！

他們以前也與先天域主爭殺過，大多數時候都是吃虧的，三兄妹在大師兄的帶領下倉皇跑路，少數時候與敵人拚個兩敗俱傷，卻從來沒想過能斬殺先天域主。

縱然其中有楊開坐鎮威懾的原因，可後半場戰鬥，那先天域主已經拚儘全力，再無保留了。

這樣的一場生死搏殺，對他們無疑是極有用的，隻要能將這一戰的經驗完全消化，三人自信再碰到先天域主的話，不會如之前那般狼狽了。

“請師尊指點！”稍稍喘息幾口，趙夜白麵向楊開，肅然拱手。

楊開笑了笑：“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師尊已經沒有什麼要指點你們的了，隻能說一句，你們做的很好。”

雖然在他的高度來看，三個小家夥的戰鬥還有些粗糙的地方，許多戰機的把握也不儘完美，可是這種事哪能十全十美，便是他自身，也沒有發揮完美的時候，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唯有不斷地突破自身極限，才能有所成長。

更何況，他們對各自道的運用俱都有彆出心裁之意，尤其是趙夜白與許意時間空間法則交融，演化出時空之力的配合。

他自身能施展出日月神輪，演繹時空之力，那是因為他掌控了時間空間之道，就如一個人的左右手，配合起來自然毫無瑕疵，可趙夜白與許意卻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一個人的左手，和另外一個人的右手，想要配合的如此完美，那可不單單隻是對時機的把握，更有對彼此的信任。

不禁有些唏噓，雛鷹們長大了，也有資格振翅翱翔了。

他忽然有些理解歐陽烈等人當年的心情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大江後浪推前浪！當年那些老牌的八品開天們，看著年輕活躍的自己，大概也是這種壯誌難酬，英雄遲暮的感覺吧。

“這麼多年來，師尊也沒仔細教過你們什麼，今日既然碰到了，便給你們上最後一課罷！”楊開麵上掛著慈祥的笑容。

三個弟子皆都神色一肅，莫名地心裡有些難過，師尊看起來並不老，與其他的老牌八品比起來，甚至還可以說很年輕，但三個弟子都知道，八品……已是師尊此生的極限了。

這對一個孜孜不倦，耗儘一生追求武道巔峰的武者來說，無疑是殘酷的懲罰，師尊的容貌或許永遠都不會老去，可那追求武道的心卻不會再年輕了。

趙雅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不禁回想起年幼時師尊對自己的照顧和愛護，這麼多年來，他們幾個師兄妹好像也沒在師尊麵前儘過弟子的孝心，暗暗下定決心，若有朝一日墨患儘除，定要在師尊身邊好好服侍他。

楊開握拳放在嘴邊輕輕地咳了兩聲，忽然朗聲喝道：“本座三大親傳弟子在此，爾等域主有仇的報仇，有怨的報怨，若有看我不順眼的，儘管來戰，能殺得了他們是你們的本事，本座絕不秋後算賬！”

三個弟子慢慢瞪大了眼睛，原本堵在心中的酸澀難過瞬間消融，俱都一臉莫名地望著自家師尊。

楊開衝他們擠了擠眼：“這最後一課的內容便是，師尊沒辦法護你們一輩子，自己的路要自己走。”

言罷，也不管他們什麼反應，一步踏出，人已遠去百萬裡開外，遠遠地，大笑聲傳出：“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心情似乎極為愉悅的樣子。

不片刻功夫，氣息便已消失在了青陽域中，顯然是穿過域門離去了。

刹那間，四麵八方，一道道神念朝趙夜白三人所在的地方彙聚而來，黑暗之中，仿佛多了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們。

“快跑！”趙夜白一個激靈，招呼師妹師弟一聲，轉頭便朝人族大營那邊掠去。

“哪有這樣的師傅，哪有這樣的師傅，啊啊啊啊，我要叛出師門！”許意都快瘋了。

這世上，知道他們三個是楊開親傳弟子的人，不少，卻也不算太多。畢竟楊開當年在前往墨之戰場之前，就將他們三個寄養在了淩霄宮中，距今已經三千年了，而那個時候，他們三個實力還很弱，尋常人隻以為他們三個是普通的淩霄宮弟子，根本沒想過這三人與楊開居然是師徒的關係。

他們自然也不會去大肆宣揚此事。

自家師尊對墨族做過些什麼，他們是清楚的，真要讓墨族知道他們與楊開的關係，墨族那邊勢必會有所針對。

人族高層知曉這事的，也從來都緘口不提。

卻不想，今日師徒的關係居然被楊開主動暴露了出去。

那麼多墨族域主死在楊開手下，墨族那邊拿楊開沒什麼好辦法，可還對付不了他們三個弟子嗎？

可以預見的是，以後他們三人所要麵臨的危機和凶險，定然會遠遠超過之前。或許他們一旦在某個大域現身，就會有先天域主盯上他們。

趙雅咬著嘴唇，眼眶更紅了！

暗暗下定決心，等師尊以後老了，走不動路了，躺在床上的時候，一定一定會好好儘自己的孝心得！

而且仔細想來，老家夥這麼多年來壓根就沒教導過他們什麼，除了最開始他們弱小的時候，庇護在他的羽翼之下，自離開了虛空世界，他們這三個弟子連見他一麵都難，哪還能得到什麼教導。

老家夥還好意思說什麼最後一課！

“大師兄快跑啊，他們追來了！”許意驚慌叫道，這麼一會功夫，便有數道強悍的氣息從左右包抄而來，顯然俱都是先天域主級彆的，而除此之外，黑暗虛空中，更有數十道稍弱的氣息緊隨而至，無疑都已經將他們當做了目標。

“都過來！”趙夜白低喝一聲，催動空間法則將師妹師弟裹住，身形騰挪閃爍不定。

直到快要力竭之時，才總算衝進人族大營，一頭栽倒在地上，連動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仰望漆黑虛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師尊太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