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誌歎很快就是做出了自己的決定，他騎馬來到蘇家康麵前，然後對蘇家康道：“大人，如今前鋒已經成強弩之末，繼續讓他們衝上去怕也是無濟於事啊，不如讓他們先退下來，整軍再戰？”

蘇家康眯著眼看著王誌歎，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但是他卻是沒有說話！

蘇家康可是看出來了，前線大軍三番兩次拖延時間不肯上前進攻偽唐賊軍，這絕對不僅僅是普通的底層士兵們不願意戰鬥的緣故，更多是因為包括王誌歎在內的上層將領們不願意打。

王誌歎好幾次派出去的前鋒都是隻走了幾步就潰敗，這裡頭要說是沒有王誌歎的默許甚至是暗示，前頭的前鋒斷然是不可能撤退的這麼乾脆的。

既然王誌歎他們不願意打，那麼他蘇家康自然就得逼著他們打！

前頭的兩百前鋒想要和前幾次一樣稍微衝一會就撤退，他蘇家康偏偏不讓他們退，隻要敢退他就讓親兵隊直接斬殺逃兵！

這不，王誌歎不是主動跑過來找自己了嘛！

蘇家康麵帶微笑不說話，王誌歎卻是不能不說，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兩百手下一直待在戰場中間進退不得。

明軍的這些前鋒不前進也不能撤退，但是偽唐賊軍的火銃和弓箭卻是不會停下來。

對麵那些偽唐賊軍的弓箭手們已經是射出好多波箭雨了，這些箭雨都還算好，偽唐賊軍裡的弓箭手不多，而且如今距離比較遠，弓箭的殺傷力也有限。

但是不用多久那些偽唐賊軍的火槍手們就能夠完成第二輪裝填，再來一輪射擊的話，那些前鋒還不知道要死傷多少人呢。

時間一長，傷亡一多，這些前鋒遲早會徹底崩潰的，而且還不是如今這種轉身逃跑的崩潰，而是一哄而散的崩潰，到時候那些士兵們就連逃命都不會朝著己方的方陣逃過來，而是會直接跑到兩側，徹底消失在夜色的原野之中。

一旦演變為徹底崩潰，想要把這些潰兵們再收攏起來，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事。

王誌歎深吸了口氣後道：“經過多次試探，末將已經打算等下就發動全軍進攻，如今把前鋒撤回來，也是為了增加稍候進攻偽唐賊軍的實力！”

此時蘇家康開口了：“全軍進攻？”

王誌歎點頭道：“不錯，末將已經排兵布陣妥當，等下就能夠發起進攻！”

如今的王誌歎也是決定了，蘇家康逼得這麼緊，自己想要繼續拖延時間怕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已經無法瞞過蘇家康拖延時間，那麼他能夠做的隻能是爭取另外一個結果了，那就是動用己方最大的優勢打一場，爭取打贏。

而明軍的最大優勢是什麼？兵力多！

此時此地，明軍的兵力足足有偽唐賊軍三倍多呢，而且這都還沒有算上後頭那些已經掉隊，至今還沒有跟上來數百明軍。

以三打一，就算己方士卒在體力上處於劣勢，但是也不是沒有希望打贏的！

至於等下打起來死傷會非常多，如今的王誌歎也是顧不上許多了，先把眼前的難關撐過去再說。

蘇家康看著王誌歎好幾秒，然後才道：“既然如此，那麼就讓前鋒先回來！”

說罷，他盯著王誌歎好幾秒又道：“那麼本官就等王將軍的捷報了！”

王誌歎道：“末將肯定會把偽帝李軒抓來獻給……”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呢，突然前頭又是響起了一陣清脆而密集的槍聲，這是偽唐賊軍打排槍的聲音，一聽到這聲音，王誌歎就是暗道一聲不好！

果然前鋒的隊伍裡又是沒有任何意外的齊刷刷被子彈擊倒了一片，而接著他身邊的羅麻子就是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些前鋒怎麼又跑回來？”

此時王誌歎的臉色也已經大變，視線裡隻見之前在戰場上茫然四顧的前鋒已經是出現了他最擔心的情況：遭到了偽唐賊軍的第二輪齊射後，這支前鋒飽受折磨，承受了極大戰場壓力的終於是徹底崩潰了！

不僅僅是打不過撤退的那種崩潰，而是四散而逃的那種崩潰，他們有的人朝著後方的督戰隊方向跑回來，也有人朝著兩側潰逃，更關鍵的是他們徹底失去了組織，已經是完全亂掉了，那領軍的副千戶以及幾個百戶明顯已經是無法控，任由他們大聲叫喊都已經無法控製這些士兵了。

這支前鋒如同沙灘上的城堡一樣，被海水一衝，立即就是化整為零，徹底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怎麼回事？

剛才還好好的，怎麼說幾句話的功夫就徹底崩潰了，他好不容易才說服了蘇家康讓這些前鋒可以撤退，這還沒有下達撤退的命令呢，這些前鋒就已經徹底崩潰了。

遲了！

太遲了，早知道他就應該動作再快一些，直接讓他們撤回來的！

明軍前鋒的徹底崩潰，讓王誌歎無法接受，更是造成了更加嚴重的後果，如果說撤退還是戰術動作，屬於可控的話，那麼這種徹底的崩潰已經是徹底無法控製了。

如今這些崩潰的士兵的所有理智已經是被求生的本能所代替，他們不聽從任何人的命令，甚至不管不顧蘇家康的親兵隊們上前斬殺，他們現在所有的念頭就隻有一個，那就是玩命的逃，逃的遠遠的。

甚至為了逃命，他們甚至不惜和阻攔他們的蘇家康親兵隊大打出手，蘇家康的親兵們雖然看上去都挺彪悍，但是偽唐賊軍的火銃比他們更可怕！

這麼一搞，明軍的陣前就是徹底亂掉了，兩百潰兵和五十多的督戰隊糾纏在一起！

而且混亂的規模還有繼續擴大的勢頭，靠近督戰隊的一隊明軍也是發動了動亂，不少士兵都開始悄悄的轉身逃跑了。

看到這一幕，王誌歎身邊的蘇家康也是臉色大變，當即就是對王誌歎道：“王將軍，快，去穩住他們！”

王誌歎聽到這話，心中不由得埋怨，現在讓老子去穩住部隊，早先時候你逼著將士們往前衝的時候乾嘛去了。

但是現在的王誌歎也的確是沒有多少時間來和蘇家康說什麼了，匆匆嗯了一聲後他就是策馬上前，試圖去穩住局麵，避免混亂進一步擴大。

要知道大規模軍隊的崩潰，往往都是從小規模的崩潰開始的，就如同蟻穴潰堤一樣，一開始隻是一個小點，但是如果不能及時阻止的話，很快就會演變為全局的潰敗。

王誌歎匆匆忙忙上去試圖穩住部隊的時候，對麵的李軒也是看著亂成一團的明軍目瞪口呆！

這些明軍，果然是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自己的火槍兵才開了兩輪排槍呢，就算是放近後開的槍，命中率比較客觀，但是天地良心，這前後加起來，火槍兵們造成的傷亡也就二十人左右，再加上少數被弓箭殺傷的明軍士兵，明軍死傷不會超過三十人。

這樣的傷亡給明軍前鋒帶去巨大的壓力，迫使他們撤退李軒是不意外的，但是這些明軍潰退也就潰退了，怎麼還和他們自己人打起來了。

而且這一打起來，導致明軍陣前變的混亂不堪起來，這個時候，自己要不要往明軍這堆燒起來的大火裡澆上一捅油呢？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後，就如同雨後瘋長的野草一樣，瞬間盤踞了他的腦海，甚至這一瞬間都把他的所有理智都壓了下去。

這一瞬間裡，李軒想起了自己這一年多來過的苦逼日子，這三天兩頭都被明軍追著跑，好幾次都是差點陷入絕境，而且為了避免引來更多的明軍，他一直都是壓抑著自己的擴張欲望，龍華鎮不敢打，正泰縣也不敢打，昨天甚至都已經占領了正泰縣城了，但是最後還是被迫撤了出來。

這種事一次兩次都還好，但是次數多了哪怕理智告訴李軒這就是現實，不管願不願意都得這麼做，但是這一瞬間，李軒卻是放下了保持許久的理智。

他深吸了口氣，然後抽出了腰間的長劍！

正泰縣城他是不敢占領，嗯，龍華鎮也是不敢打，甚至李軒之前都避免大規模的殲滅明軍，這一切都是為了把事態控製在正泰縣之內，避免引起明廷震動。

但是現在，這些把自己追的跟狗一樣的明軍卻是自己暴露出來了致命的弱點，這要是還不抓住這個機會把明軍狠狠的收拾一頓，李軒覺得實在是太委屈自己了。

這一瞬間，李軒已經是不再去考慮收拾了這一群明軍之後，會不會引來更多的明軍，現在他想要乾的就是把對麵的明軍狠狠的湊趴下！

麻痹，叫你追，老子叫你追，乾`死你！

當李軒再一次抽出了腰間長劍的時候，王單旭他們那裡還不知道李軒想要做什麼啊，每一次李軒抽出長劍的時候，所發出的命令大多隻有一個：“進攻！”

果然，和他們預料的一樣，李軒舉起了長劍，然後直接下令：“全軍前進！”

李軒的命令下達後，被那些黃竹山的土匪們很好的執行了，這些土匪們也沒眼瞎，他們都看到了明軍自己莫名其妙的發生了混亂，現在正是衝上去乾一票的最佳時機！

於是乎，戰場上的態勢在短短瞬間就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攻防雙方徹底互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