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雖然小,文章日漸多;
待看十五六,一舉便登科。
朱平安微微勾著唇角,默念著這首神童詩,看著排隊的各位考生的千姿百態,心裡無比的平靜。因為自己沒有虛度任何一寸光陰,我不負韶光,韶光也自然不會虧待我。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四周滿是舉著火把的大兵,各處也燃著火盆,整個場地都是一片光明。
南北直隸一十三省,五千餘名考生分隊彙聚在轅門外,挎著考籃,背著鋪蓋,像過年時擠火車的民工一樣,排著長隊,等待入場。
這種場景讓朱平安不由想到了春運,於是不由勾起了唇角。
在朱平安等人在外麵排隊候考的時候,轅門內內簾官、外簾官對本次的會試正在緊密的布置著。
本次會試有兩個主考官,正主考官是禮部尚書徐階,從一品大員;副主考官是鄢懋卿,都察院的二把手,左副都禦史,正三品大員,也是嚴黨中的重要一員;另有還有八位同考官。這些人就是本次會試的內簾官。
本次會試有禮部的左侍郎擔任提調,這位也是嚴黨中的一員。另外還有兩位禦史擔任監試,供給、收掌試卷、彌封、眷錄、對讀、受卷及巡視監門等各有數位定員。這些人就是本次會試的外簾官。
當然,主力還是負責維持秩序、搜檢、安保等工作的大兵。
內外簾官動員會開完後,便由外簾官負責按照地域分批次放考生入內候考。
朱平安所在的南直隸考區是第二批入場的,等第一批的山東籍考生入內後,朱平安所在的南直隸考生便在其他地區考生羨慕的目光中,提著自己的行囊往轅門方向湧動,排隊檢查入場了。
待整個南直隸的數百考生都進入了轅門後,便由數位大兵將轅門關閉,然後一位身穿官袍的中年官員在四位官員的簇擁下,從人群中走出來。
“諸位俊傑,本官為本次會試的監試。職責之一便是監督搜檢懷挾,諸位都是通過鄉試取中的各地的優秀俊傑,是各地的佼佼者,諸位都是歌《鹿鳴》而來的。原本不能以對付盜賊的辦法來防範諸位舉人,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本次會試乃聖上恩賜,相信諸位與我一樣感激涕零,為了回報聖上的恩賜。本次會試搜檢懷挾將嚴格按照規矩進行。本官也是經由此搜檢而來,相信諸位才俊也能理解本官。”
這位身穿官袍的中年官員正是兩位監試中的一位,走到南直隸考生前麵,麵帶嚴肅的開口道。
“本官醜話先說在前麵,若是諸位有誰敢懷挾了文字、抄本及其他不該帶的東西入場,一經查出,立即送兵馬司究問,枷號一月後,發回原籍充吏,撤銷舉人功名。今後永不的再參加科考,亦不得有任何提拔!還有諸位負責搜檢懷挾的官吏及軍士,亦應嚴格負責,搜檢分兩次重複進行,若後搜發現問題,則懲罰前者,若是在貢院發現問題,前後兩者均要懲罰。軍士調往邊遠衛所,官員罰俸一年。”
在這位監試麵帶嚴肅的訓示下,整個場上氣氛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
“本官奉勸諸位舉人。珍惜來之不易的功名,在本官宣布開始搜檢前,諸位還有機會,除卻各自不甚攜帶的違規之物。本官既往不咎。從現在起,本官予你們十息的時間。”
中年官員說著,便一揮手,在場的所有官吏及軍士全都轉身背向考生,考生方向形成了視覺死角,看不到考生的任何行動。
然後
朱平安就看到了一些小紙條、蠟團。巴掌大的小冊子等等作弊工陸續的被拋到一邊的牆腳,甚至還有一個瓷枕。
呃,舉人也是搞小抄的。
果然大家都是一樣的,朱平安不由笑了,就像自己曾經讀研時一樣,研究生們考試也是各種手段齊上,透明膠粘小紙條在再清水裡浸泡然後貼在水杯上啊,微信共享群啊,縮印小抄啊等等。
“很好,開始搜檢。”
十息之後,中年官員看著地上的花樣百出的小抄,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負責搜檢的官吏及軍士將舉人考生分為數組,開始搜檢。
官員在一邊監視,具體搜檢工作由大兵負責。
所攜帶的行禮及用品,搜檢起來跟鄉試差不多,衣帽、袍服、鞋墊、襪子等等都要被搜查,衣服都不有裡,坐墊隻能是一層的,硯台厚了不行,毛筆得是鏤空的,食物也要切開等等,跟鄉試差不多。
看了第一位接受搜查的考生被搜查的全過程後,朱平安還是不得不說會試的搜檢比鄉試及童生試要嚴格很多,因為除了你攜帶的行禮及用品,你整個人也要被嚴格的搜身檢查。
怎麼搜呢,就是解衣,由著幾個大兵在你全身抓來揪去,搜查可以說無微不至,怎麼說呢,就比如以下都是必經程序。
張嘴,嗯,嘴裡沒有藏東西。看看耳朵,嗯,耳朵眼裡也沒有藏東西。頭發呢,嗯,頭發裡也沒有。身上呢,有沒有刺字墨印之類的。
查完這些身上能藏東西的地方還有一個,你懂的,也要檢查。
看著最前麵的幾位仁兄麵紅脖子粗的接受檢查,看著幾位大兵帶有故意性質的無微不至的搜檢。
朱平安對一句話有了一個更深刻的認識,那就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這句話,或許就是從這個時候來的吧。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
大部分文人和大兵打交道,大約就是從貢院這個時候開始的。大兵們挎著腰刀,很是威風,平日趾高氣揚的舉人老爺們,此時像三孫子一般垂頭搭腦,在烈日下要多蔫有多蔫,大兵們對他們呼來喝去,他們連個屁也不敢放。就這樣,舉人公們一個個地要經過搜查夾帶,驗明正身這道程序,而兵爺們也趁機發泄一下對舉人老爺的不恭,搜查時無微不至到解衣,扒開五穀道。
文人是多麼驕傲的存在啊,死的時候都要擺造型呢,這個時候竟然要被人如此對待。
為什麼曆史上,文人總是跟武人過不去,為什麼那麼多文人用儘手段往屎裡整武夫。
為什麼?
他們哪裡來得那麼大的火氣和仇恨?
現在想起,估計也是在應舉時受過大兵此類侮辱,積怨之深,以致失態滅性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