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登營和登州營原本都是掌控在公孫家手中,但是現在登州營基本上被賀光烈掌控了,文登營大部分勢力歸了潘景峰,反倒是公孫顯這個公孫家族的正牌繼承人夾在中間不尷不尬,公孫家在軍中的影響力似乎在這幾年當中一落千丈。
不過也正因為此,皇帝對公孫家盯得沒有那麼緊了。
登州,文登和即墨三大營是華國最大的一股軍事力量,當中勢力不可謂不複雜糾結,但是對於各人所處什麼派係大家心裡都是有點數的。
比如登州營的三股勢力,公孫顯因公孫家與羅家的淵源被打上了晉王府的戳,想要摘掉怕是很難。副指揮黎鵬飛這幾年韜光養晦十分低調,不過他哪邊都不靠又哪邊都不得罪的處事態度反而讓他有點超然事外的意思,而賀光烈因得了五皇子的賞識和力保才得任了指揮使一職,被認為是五皇子派的。
文登營潘景峰的立場看上去跟黎鵬飛有些相似卻又不同,黎鵬飛是個喜歡和稀泥的牆頭草,潘景峰卻被劃分為皇黨一派,似乎他隻對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人效忠。立身極正。
賀林晚若是不知道賢妃和賀光宗之間的淵源恐怕也會被潘景峰迷惑了。
當初賀光宗與他們一同來到蓬萊城的時候賀林晚還沒有猜透賀光宗的目的,直到賀光宗和潘景峰結成了親家。
柳賢妃出身也不算低,但是她的娘家柳家滿門都是文官,八輩子沒有出過一個武將,柳家跟軍營自然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論在軍中的勢力的話柳賢妃是拍馬也不及安德妃的,安德妃的祖父當初也是跟隨老皇帝打江山的老功臣,她的兄長現任寧夏總兵,掌控一方兵權,這種軍中實力差距怕是柳賢妃和六皇子的一塊心病。
經過這幾年的觀察賀林晚越發能夠肯定,潘景峰是柳賢妃和六皇子一派的人,隻是他隱藏得很深。
忍了忍,賀光烈還是瞪了賀林晚一眼教訓道:“這些事自有人去操心,你彆管那麼多。”
怕賀林晚不明白,賀光烈又解釋道:“公孫家如今的勢力雖然不比當初,但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要護個人還是不難的,公孫顯那人雖然混但也不是吃素的。”
賀林晚聞言點了點頭,似乎是聽進去了,賀光烈便沒有再說什麼。
賀林晚又略坐了片刻就起身回房了。
第二日一早,賀林晚起身之後來到書房,提筆寫了一封信封好之後交給了春曉。
“送去碼頭給崔彥。”
春曉昨日一直想著崔彥的事情眼圈都還是黑的,聞言二話不說接了信走了,可是令春曉失望的是今日那個叫崔彥的遊俠並沒有在,她隻見到了曾經跟崔彥在一塊兒的一個小乞丐。
春曉瞪著眼前這個臉上烏漆麻黑一片的小乞兒,不滿道:“信我要親手交給崔彥!叫他出來。”
小乞兒一邊啃著手裡臟兮兮的包子一邊頭也不抬地含糊道:“崔哥不在,信給我。”
春曉冷哼一聲:“不行!我奉了命隻能把信交給他!”
小乞兒塞完了最後一口包子,舔著自己的手指重複:“崔哥不在,信給我。”
春曉看著小乞兒那臟得看不出原色的小手有些嫌棄,她想了想,從自己提著的小跨籃裡翻出來一包雲片糕在小乞兒麵前晃了晃:“叫崔彥出來。”
小乞兒的視線跟著春曉手中的點心轉了一圈,擦了擦流出來的口水,台詞卻不變:“崔哥不在,信給我。”
春曉僵持了半天,終於沒轍了。
“那他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小乞兒盯著雲片糕吸著口水,終於換了劇句詞兒:“崔哥以後不來這裡啦,你找不到他的。”
春曉有些失望,她倒不是對那個隻見過幾麵的人有什麼想法,她隻是想好好琢磨琢磨遊俠跟店小二是不是同一張臉。
不過見小乞兒眼巴巴的樣子,終究還是把雲片糕丟給了他:“為什麼不來了?”
小乞兒接過春曉手裡的點心一邊大口往嘴裡塞一邊道:“他昨晚受傷了。”
春曉聞言驚訝:“啊?怎麼受傷的?”
可是這次小乞兒卻怎麼也不肯回答了,一邊吃東西一邊繼續重複那句話:“崔哥不在,信給我。”
春曉實在是沒轍了,看了看天色,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信給了小乞兒。
小乞兒拿到信之後抬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然後給了春曉一個憨傻的笑,春曉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不過她還是摸出來了自己的荷包想要拿出幾枚銅錢給小乞兒。
正在這時候小乞兒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將信和那包沒吃完的雲片糕一股腦兒地塞進懷裡,然後轉身就跑。
春曉愣了愣,剛想追上去把錢給他卻發現身後有人朝這個方向跑來,春曉回頭看見是兩個穿著短褐的陌生男子,那兩個男子的目光隻是掃了春曉一眼就移開了,緊緊盯著小乞兒離開的方向追去。
在那兩個男子從春曉身邊跑過的時候,春曉突然伸出腳朝跑在前麵的那個男子絆去,那人沒有防備,“噗通”一聲摔倒在地,跑在那人身後的男子愣了愣,朝春曉狠狠瞪了一眼,卻什麼也沒說繞開了自己的同伴繼續追了上去。
春曉立即跺腳大喊:“哎呀!我的錢袋被偷啦!快幫我攔住他,他偷了我的錢袋!”
碼頭附近除了客商,船夫,腳夫這類的人還有不少像是崔彥那樣遊手好閒的遊俠,偏偏這類人又自認為有幾分俠義之心,見春曉這麼一個嬌俏的小姑娘一喊,立即就有兩個喜歡多管閒事的少年跳出來將那男子給按趴下了。
原本被春曉絆倒的男子爬起來怒道:“你們乾什麼!”
春曉立即指向他:“這個人也是一夥的!”
於是這兩人都被人按住了。
春曉看了一眼小乞兒離開的方向,見已經跑得不見影了,得意地彎了彎嘴角。
回去之後,春曉將碼頭上的事情稟報給了賀林晚。
賀林晚皺了皺眉:“他們沒有找你麻煩?”
春曉握了握自己的拳頭抬起下巴道:“姑娘放心,我可是也跟著您學過幾天拳腳的,誰敢找我麻煩我就揍誰!連小乞丐也抓,這些人販子真是喪心病狂!”
人販子?
賀林晚歎道:“你救了小乞兒也是應當,畢竟人是你引去的。”
春曉聞言一愣:“什麼?我引去的?我不認識那些人啊。他們不是人販子嗎?”
春曉還想再問,但是看到自家小姐微蹙著眉頭似乎在想事情便壓住了心中的疑問沒有問出口。
一列車隊在白茫茫的一片山地間行進,因道路難走積雪又厚馬車走得有些東倒西歪,時不時的還有馬車輪子陷進了不知哪裡來的淺坑裡,需要十幾個大漢合力才能將車給推出來。
騎馬走在在前麵的一人看了看前方抬了抬手,後麵的車馬人都停了下來。
那人調轉馬頭往後醒來,最後在被圍在中間的那輛最為華麗的大馬車前勒馬,他看了看緊緊閉著的馬車門,然後問那趕車的馬夫:“世子用了藥之後可好些了?要不要再讓大夫來看看?”
車夫回身看了一眼,特意壓低了聲音道:“程大人您知道我們世子爺是金枝玉葉,身子嬌貴得很,這一路上車馬難行他心氣兒不順,鬨了一路脾氣,折騰的人仰馬翻的。現在好不容易病倒了,就彆拿大夫來煩他了,不然肯定又不消停了。”
周圍負責守衛的禁軍聽見這話都心以為然。
離京的時候這位世子爺將禁軍晾在外頭喝了近兩個時辰的西北風,眾人心裡將他恨得牙牙癢,都在等著看這位世子爺的好戲。不想這位果然不愧是橫行京都十幾年的爺,這一路走下來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因為心氣不順而變本加厲地作。
路過景致好的地方他要停下來,他在隨從們給他圍起來的暖亭裡坐著烤火賞景,彆人就隻能等在外頭吃冰碴子。路過有美食的地方他也要停下來,清了場之後他享受美酒佳肴,彆人還是等在外頭吃冰碴子。到了驛站之後他嫌棄驛站的床鋪不乾淨非要跑去荒郊野嶺搭帳篷住,美名其曰體會野趣,彆人則擠在外頭簡陋的帳篷裡繼續吃一夜冰碴子。
李毓的隨從們想必是平日裡被他折騰慣了,無論是什麼喪心病狂的命令都老老實實地執行,可是禁軍們被這麼坑了幾次之後就不乾了!
終於,在李毓看著漫天雪花突然想要吃烤熊掌讓眾人去給他獵一頭熊來的時候禁軍爆發了,圍住李毓的馬車要給這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爺一點教訓。
結果李毓輕飄飄地擺了擺手,他的隨從便抬了一箱銀子出來,直接砸到了鬨事的禁軍腳下,翻著白眼道:“我們世子爺說了,誰在天黑之前弄一隻熊掌來,這銀子就賞了他。”
眾人僵硬著看著那滿滿當當略微估計當有兩三千兩銀子的箱子:“……”
他們很想把銀子全砸到這位世子爺上,有骨氣地說:“滾你丫的!出來受死吧!妖孽!”可惜也隻是想想而已。
原本義憤填膺的禁軍們互相看了一眼之後一哄而散,趁著整隊休息的時間爭前恐後地鑽進山林中獵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