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振振公子(1 / 1)

春秋我為王 七月新番 1333 字 2個月前

聽樂符離這麼一說,張孟談抬起了頭來問道:“誤會?”

“事情是這樣的……”樂符離便將昨天在新絳市上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聽得張孟談嘖嘖稱奇。

在張孟談看來,像樂符離這類沒追求的人,荒淫無度,好色無厭沒什麼。可那趙無恤,觀其言聞其事,像是個有野心要做大事的君子,可卻輕佻到初進新絳便去南市女閭尋歡,他之前期待值太高,所以才有不滿和失望。

這就像他的曾祖父張老,見到趙文子在當上執政後,得意忘形,大肆修造宮室,便“不謁而歸”一個道理。

“原來如此……不過那趙氏君子,倒也真的奇特,居然要購置陶工,看來,和昨日那把造型奇特的弓一樣,他還藏著許多不一般的手段。”

誤會解除,張孟談對趙無恤的感官,頓時回升到了原先的檔次,而且更添幾分好奇。

也許,趙氏世子之位,此人的確有能力一爭,不過以張孟談的聰明,知道張氏力量微小,連塊實際的封地都沒有,他也隻是家族庶長子,所以不想過早介入爭端。

已經離開新絳城的趙無恤可不知道,這次對話,解除了張孟談對他的誤會,為此,他本來應該感謝樂符離的,但是……

但樂符離也是個輕佻的大嘴巴,沒多久,趙無恤過南市女閭,麵對數百粉黛纖腰美人而揮袖不入的事跡,就由他在新絳卿大夫子弟的圈子裡傳了個遍,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魏駒自然也知道了此事,他當著令狐博、呂行二人的麵評價道:“趙無恤果然是個狡猾之輩,那日初見時,他就在我麵前故作平庸之態,幸好被我看穿,又讓阿行試出了他的真本事。而如今,卻又借樂子之口沽名釣譽!真乃吾輩之大敵,可畏,可畏!”

於是等半月後,趙無恤再入新絳時,居然發現,自己多了個“過門不入趙氏子”的稱號,含義卻是“過女閭之門而不入”。

當樂符離得意洋洋地向無恤邀功時,氣得他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好容易忍住,沒敲這貨一腦袋的包。

昔日夏後禹治水,其夫人生子,三過家門而不入,被傳為美談,可這過女閭而不入,又是什麼情況?是到了地方發現袖中沒有幣帛,還是因為情場初哥,被眾女色嚇萎了?

畫風完全不對嘛。

……

那是後話了,卻說無恤和趙廣德一行人出了新絳城,一路轉西,走了一個多時辰後,成邑便遙遙在望。

無恤指著前方的廬舍道:“堂弟,過了這裡,便進入成邑範圍了。”

趙廣德聞言,便在馬車上直起身來,扶著欄杆遠眺,卻見野路旁是青黃相交的麥田,乍一看和溫邑的鄉野也沒有太大區彆,他略略有點失望。

硬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大概是路邊野人隸民的笑容更多一些吧。

無恤的心境則大為不同,他不由得想起了小半年前,還是在這條路上,他初到成邑時所見的景象。當時路人麵有菜色,靠采食路邊的枸杞求活,看到他的車駕則滿是畏懼之色,如見仇寇盜賊,但現如今……

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心中默默說道:“阿姊,我履行了承諾,成邑,已經大不一樣了!”

暮春的青翠群山下,是連綿的麥田,田壟內耕作精細,比農業發達的溫地更甚,裡麵還夾種著不少已經可以采摘的菽豆。微風吹來,青黃色的麥浪起伏,田間穿短褐的國野民眾扶著漸漸飽滿的麥穗,激動不已。

可以預見,等到下個月入夏後,這些田地就將迎來一場前所未有有的大豐收。無恤隻希望天公作美,雨季不要提前降臨,更不要下起冰雹之類的絕收災厄。

見到趙無恤車駕上的玄鳥旗幟,民眾們便紛紛向他垂拜行禮,臉上更是喜氣十足,發出陣陣歡呼。

“麟之趾,振振公子,於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於嗟麟兮。”

對此情形,騎從們見怪不怪,他們也一同遙遙應和道:“君子,他們在讚美君子的仁厚,如同神獸麟一般美好!”

趙廣德則有些吃驚,這種卿大夫子弟路經田野,受到民眾讚美的事情,他隻有在古樸的詩三百中才聽說過,難不成,成邑竟有變雅前的古風遺存?在溫地時,每當他隨著父親溫大夫趙羅的車駕出行,那些渾身泥點的野人隸民隻會沉默地站在路邊,臉上滿是敢怒而不敢言的怨憤之色。

為什麼同是領主,受到的待遇會如此之大?

遠處,有一隊輕騎士打馬過來,在黃土路上卷起陣陣煙塵,靠近以後,卻是虞喜等人。

虞喜戎服皮冠,他現在是輕騎兩司馬,手底下管著三四十號人馬,其中有下宮圉牧少年,也有甲氏赤狄子弟,看上去都英姿勃勃。他們在馬上朝無恤行禮,動作整齊劃一,看得出平日有經過用心的訓練。

自從冬種開始以來,有礙於大朝會時,趙氏因為情報不足,在政爭中落於下風的教訓,趙無恤也明顯加強了對成邑的控製。於內,讓成巫安插人手眼線;於外,則派遣虞喜帶著輕騎士們專門負責巡視成邑周邊,抓捕可疑的閒雜人等。

這時代,兩個村邑間雞犬相聞,卻老死不相往來是很常見的,一般的國野民眾不會外出,而對於外來的遊民旅人,趙無恤則多了一層提防的心思。因為成邑的代田、豆麥間作等農技,還有幾樣新的手工藝,都需要在短期內保密。

雖然目前還未出現過什麼問題,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還有成氏大宗這個不穩定因素在裡麵呢。

見到虞喜,田賁便吆喝著從車隊末尾打馬過來,眉飛色舞地向他炫耀此次在城中的見聞。

虞喜嗤之以鼻,聲稱這兩天自己可是得空就找人練習“象戲”的,還怕會輸給你?下一次,就輪到他跟君子去見世麵了。

田賁不以為然,繼續嘚瑟道:“總之,新絳除了在大道上不能撒開腿跑馬,一切都是極好,可惜沒有去成女閭……”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趙無恤連忙輕咳一聲,朝虞喜問道:“夏呢?”

穆夏作為他的親衛,忠心耿耿,一向是亦步亦趨,若是知道無恤歸來,定會首先跟著出來迎接。

“夏在帶著卒伍們玩蹴鞠!今日是輪到和井那一兩對戰。”

聽見蹴鞠兩字,田賁就抓耳撓腮,恨不得立刻下場去踢上幾腳,趙無恤也笑道:“善,夏與井倆人的蹴鞠風格迥異,堂弟,今日你可是有好戲看了,我等速速過去罷。”

主從幾人的一番話,讓趙廣德聽得心癢癢,難道堂兄所說的新鮮遊戲,就是那從齊地傳入的蹴鞠?而他們方才所談的“象戲”,又是什麼東西?

到了這會,開始接近成邑各裡的地界了,黝黑的瓦屋和黃色土坯牆垣若隱若現,桑裡那棵如同華蓋的巨大桑樹換上了一身新綠,遙遙在望。

虞喜等人一路扈從,趙廣德則繼續在車上東張西望,不時有陌生的東西映入眼中,他沒了之前的無精打采,胖墩墩的脖子扭來扭去,一見到陌生的事務,便不住地詢問車側的虞喜。

“那是何物?”

他指著田邊一個巨大的長龍狀木製器械,它以木板為槽,尾部浸入水流中,連接著地勢較低的河水和地勢較高的田地。有幾個光著膀子的隸農趴在岸上的木架上,不斷踩壓拐木,帶動木鏈周而複始地翻轉,裝在木鏈上的刮板就能汲水上行,一路提到了田邊的溝渠裡。

看上去,似乎頗為精巧神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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