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淵目光在池燦右眼角處微凝。
池燦頗覺丟人,抬手按了按,解釋道:“不小心磕了一下。”
邵明淵劍眉輕揚:“不是被楊二打的?我記得他打人時喜歡用左手。”
被人打還是磕碰的區彆,很明顯啊。
池燦惱得額角青筋直跳。
他忘了,眼前這家夥才是打仗的行家!
池燦大步走過去,伸手打了邵明淵一拳:“多久沒滾回京城了,記性這麼好乾嘛?”
邵明淵眉擰起來。
看他麵上痛苦一閃而逝,池燦一驚,隨後目光落在剛才拳落之處,琢磨了一下問道:“有傷?”
邵明淵按著肩頭苦笑:“本來已經結痂了的。”
池燦跨步在邵明淵對麵坐了下來,不好意思笑笑,疑惑挑了挑眉:“誰傷的?”
未等邵明淵回答,他伸出食指在麵前擺了擺:“彆說是戰場上落下的,從北地一路到京城這都多久了,外傷早該好利落了。”
邵明淵眸微垂,想了想直言道:“被舅兄刺了一劍。”
“舅兄?”池燦伸手拿起白瓷酒壺,替二人各倒了一杯酒。
酒夜是淺碧色,醇香襲人,正是春風樓的招牌醉春風。
池燦把酒壺放下,反應過來:“前不久京中盛傳被大火毀容的那位喬公子?”
邵明淵失笑,反問道:“不然我還有哪位舅兄?”
“喬墨真的毀容了?”
邵明淵點點頭。
“該不是因此,他也想在你臉上劃兩刀吧?結果手一滑砍肩膀上了。”
邵明淵肅容:“彆開玩笑。”
他掃過好友的臉,淡淡道:“如果是那樣,也該砍你才是。”
池燦被噎得啞口無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道:“約在這見麵有什麼事啊?在我家等著不就行了。”
早上他們三個去靖安侯府祭拜,四人短短說了幾句,當時好友並沒有多說什麼。
邵明淵修長手指捏著酒杯,平靜道:“家有喪事,還是不去府上叨擾了。”
池燦想了想,舉杯一飲而儘,輕笑道:“說的也是,還是在外麵自在些。”
對池燦與長容長公主這些年僵持的關係,邵明淵是清楚的,他心頭隱隱生出同病相憐的自嘲,開口道:“我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先說說是什麼事。”池燦來了興趣。
他還以為這位好友除了打仗無欲無求呢。
邵明淵目光盯著手中酒杯。
杯中碧波微晃,好似盛滿了春日的湖水。
“我聽聞有位神醫目前住在睿王府中。”
“對,就是那位李神醫,當年曾經救治過太後的。前不久睿王把這位神醫請進京城,不知怎麼就鬨得人儘皆知了。”池燦心知是因為什麼緣故李神醫進京的事才沒瞞住,可那段同舟北上的過往到底不便多提。
“拾曦,你知道以我如今的身份,去睿王府登門拜訪並不合適。我想托你去一趟睿王府,幫我把李神醫請出來,讓我能與他私下一敘。”邵明淵點名了所托之事。
“你想見李神醫啊?”池燦想了想,點頭,“那我試試吧。”
他自是理解邵明淵的顧慮。
曆朝曆代,皇子與重臣有所接觸都是天子的大忌,更彆提邵明淵這般手握重兵聲望無雙的武將,他去睿王府的消息一旦傳出去,睿王就要先哭暈了。
那是絕對會被皇帝老子變著花樣修理的節奏!
“多謝了。”邵明淵舉杯,沾了沾唇。
池燦似是又想到什麼,補充道:“不過提前說明白啊,我去睿王府沒問題,能不能把那位李神醫請出來就難說了。”
“嗯?”
“那老家夥脾氣古怪得很。”
邵明淵笑笑:“我聽說李神醫從南邊而來,途中還從人拐子手裡救下了一位官家姑娘並認作了乾孫女,這樣看來,倒是一位仁心慈愛的老者。”
“嗬嗬,你們要是真的有機會見麵,你就能領教了。”
“無論如何,先見上一麵就好。”
“什麼時候?”
“越快越好。”
池燦點點頭:“那行,明早我就去睿王府走一趟。”
作為長公主之子,池燦與睿王是姑表兄弟,平時見個麵是很尋常的事,就連無孔不入的錦鱗衛都懶得上心。
談完了正事,二人之間的氣氛更加放鬆。
邵明淵便問:“拾曦,你和楊二怎麼打了起來?”
他們四人自小是玩慣了的,後來他雖鮮少在京中,幾人情誼並沒淡下來,池燦他們三人就更要好了,吵吵鬨鬨雖常見,下手這麼重卻罕有。
“何止是楊二啊,還有子哲。真沒想到,他平時挺規矩死板一個人,揍起人來還挺有勁!”池燦覺得被朱彥踹的那一腳開始隱隱作痛了。
“究竟為了何事?”邵明淵越發疑惑。
一想到緣由,池燦忍不住微笑起來。
他生得好,性子卻不大好,鮮少有這樣溫柔含笑的樣子,竟讓旁觀的人瞧出幾分繾綣多情的味道來。
邵明淵便心生感慨。
看樣子,好友說不定已經有了心上人。
池燦一見邵明淵那表情便氣不打一處來,翻了個白眼道:“胡想什麼呢?就是把他們兩個小時候的糗事抖落出來,他們惱羞成怒而已。”
“向何人抖落?”邵明淵一針見血問道。
三個好友整天廝混在一處,要是抖落早就抖落了,也不會等到今天,那麼必然是有一個特彆的人在場。
或許,那便是拾曦的心上人。
邵明淵的敏銳讓池燦如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毛都炸了起來:“庭泉,我說你一個武夫,心眼這麼多作甚?”
邵明淵舉杯,把杯中酒飲儘。酒入口醇厚,落入腹中卻辛辣起來,仿佛有一團火在腹中燒。
他淡笑著說:“隻當武夫,是打不贏仗的。”
“是碰巧遇到個不開眼的。行了,彆說這些無聊的了,今天從你們府上離開後子哲還說,瞧著你們府上喪事辦的有些忙亂,要不要我們從家裡找幾個管事的人過去幫忙?”
池燦嘴上說得委婉,心中卻在歎氣。
說起來,他的母親因為對父親有心結變得偏激,對他的態度時好時壞,可邵明淵的母親就更奇怪了,親生的兒子跟上街買胭脂水粉時送的添頭似的,他家喪事辦得忙亂,分明是那位侯夫人不儘心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