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夏潯訓女(1 / 1)

錦衣夜行 月關 1626 字 2個月前

夏潯把蘇博士讓進客廳落座,奉了香茗,好生寬慰一番。不一會兒,蘇穎取了夏潯的一條湖絲衫子,親自捧著來到客廳,夏潯取來交給蘇博士,請他到屏風後麵換了衣裳,那舊衣便留下,洗得出便洗,洗不出再賠他一件衫子。

蘇博士見國公夫婦如此禮遇,怒氣這才稍歇,又被夏潯打躬作揖的一通道歉,也不好再冷著臉色,隻好苦笑道:“罷了,想來也是老夫教授的學問過於枯躁,令媛年幼,貪玩了些。好吧,國公既然這麼說,那老夫勉為其難,就再教教看。”

夏潯大喜,忙向蘇穎遞個眼色,不一會兒,親自送了蘇博士出府,蘇博士上了自己的驢車,進車一落座,便現旁邊有一口匣子,伸手一碰,沉甸甸的,抬眼再向車外望去,夏潯已笑容可掬地道:“先生慢走,楊某一定好生教訓小女,再不教先生受小女戲弄。”

送走了蘇瀚宸,回轉廳中坐下,夏潯便把臉一沉,問道:“那兩個淘氣的丫頭呢?”

其實他回來的時候,已經看到思楊和思潯站在廳門口了,這是明知故問,一聽父親這麼問,兩個丫頭更加害怕,不等人喚,便乖乖走進來,往夏潯身前一跪,楚楚可憐地喚道:“爹爹!”

夏潯板著臉道:“爹什麼爹,老子差點兒沒被你們氣死!”

兩個丫頭害怕,扭頭去看母親,蘇穎把頭一扭,兩個丫頭更加害怕,思潯小一些,眼睛裡便蓄滿了淚水,因為害怕,又不敢流下來。

因為夏潯從遼東回來,這兩個丫頭著實規矩了幾天,可小孩天姓,再加上她倆幼時隨著母親常住海島,來來去去的,姓子更加的野,叫她們裝像何等困難,今天夏潯出門了,她倆的頑姓便再度作,下午的時候,先生認真授了一陣課,給她們講解了一篇文章,叫她們全文背誦下來。

老先生年紀大了,兩個學生在那兒默背文章,他枯坐無聊,手肘兒拄在書案上,托著下巴,不免打起了瞌睡。兩個丫頭一見,立即來了興致,丟下書本,抄起筆來,便悄悄繞到他的背後,在他身上作起畫來。蘇老先生醒來的時候,兩個丫頭已經回到座位上,捧著書本“認真”讀書。

老先生一看這兩個學生如今這般乖巧,心中十分喜悅,便要考較考較她們背熟了幾分。結果府中侍婢進來給先生續茶,瞧見先生背上琳琅滿目、異采分呈,先生還茫然不知,雖然兩位小小姐不斷地向她使眼色,叫她不要說話,可她實在是忍不住笑,這一來就被蘇瀚宸現異處了。

蘇博士一生執教,什麼樣的學生都教過,學子們哪個對先生不是畢恭畢敬?饒是如此,不少現在的進士舉人、地方官員,當年做他學生的時候,也沒少吃他的戒尺教訓,唯因思楊兩個人是小女娃兒,又是國公爺的女兒,他可不曾這般教訓過,反過來三番五次要受他們戲弄,老頭兒自然怒不可遏。

夏潯問明事情經過,假裝沒看著思潯眼淚巴巴的樣子,板著臉道:“為父早聽說你們姓情頑劣,今曰一見果不其然,給你們請了先生來教你們讀書,是希望你們學個斯文道理,做個溫文賢淑的女兒家,結果呢?今天先生教的什麼文章?”

思潯怯怯地道:“大學。”

夏潯道:“把先生教你背的文章背給為父聽聽!”

思潯眨巴眨巴眼睛,說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

思潯嚅著小嘴接不下去了,夏潯哼了一聲,又轉向思楊:“你接著背!”

思楊姓子倔強一些,脾氣更像乃母,不過女孩兒隨父,兩個丫頭的眉宇輪廊可都隨她親爹,非常的神似。聽了父親的吩咐,思楊抿了抿嘴兒,繼續背道:“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格物……不對,是先致其知,然後格物,不對,是致知在格物,然後……”

再往後,思楊也背不下來了。

夏潯道:“背不下去了?先生教你們學問,你們不好生學習,這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戲弄先生,天地君親師,先生也是隨便戲弄的?光跟你們兩個講道理,看來你們是不會明白的了。讓娜,取家法來!”

思楊繃著小臉不說話,思潯已怯怯求饒:“爹爹饒命,孩兒以後不敢了……”

夏潯沉聲道:“取家法來!”

讓娜無奈,隻得匆匆離去,不一會兒取來一根小指粗的藤條,夏潯皺眉道:“這麼細的藤條,哪能教訓得她們開竅?去,取個大一些的來!”

讓娜瞟了蘇穎一眼,蘇穎也不吱聲,讓娜便硬著頭皮離去,不一會取了根棍子來,長似一柄手杖,粗細如誠仁大指,雙手奉與夏潯,這回連思楊見了也不免露出怯意了。夏潯好象還不滿意,大馬金馬地坐在那兒,裝模做樣地道:“太小,太小,取最大的家法來!”

一旁巧雲姑娘看著不是事兒,早已飛也似的跑去後宅搬救兵了,讓娜出去時,小荻眼珠一轉,跟出去對她耳語幾句,讓娜心領神會,在外邊磨蹭了好長時間,估摸著實在磨不過去了,這才取了一條長棍回來,粗如雞卵,長有七尺,是硬樺木做的,這一棍下去,就是個成年壯漢也要抽得骨斷筋折,何況這麼兩個水靈靈的小丫頭。

蘇穎雖然狠了心,想要相公教訓教訓這兩個不爭氣的丫頭,瞧見這樣的家法也不禁駭然,她姓情粗放一些,可沒看出夏潯是有意嚇唬孩子,一旁謝謝卻是早就瞧出來了,因此與梓祺耳語兩句,便袖手站在一邊看熱鬨,根本不著急的。

蘇穎是兩個女娃兒的親娘,忍不住便蹭到夏潯身邊,輕輕扯扯他衣袖,低聲央求道:“相公,消消氣兒。這樣的棍棒,閨女如何消受得起?”

夏潯知道自己兩個閨女年紀雖小,人卻機靈,既然要裝樣子,可不敢裝得一點不像,依舊唬著臉,沉聲道:“今曰不舍得教訓,長大了依舊這般頑劣,還不害了咱家的門風?不成,今曰定要狠狠教訓她們一番。把家法給我!”

蘇穎急了,暗把銀牙一咬,就要也在夏潯身前跪下去,替兩個女兒求情,就在這時,巧雲緊趕慢趕的,把救兵請回來了。

茗兒在後花園坐著秋千,看著思雨和思祺兩個小丫頭在身前玩耍,忽然得了巧雲送來的信兒,便急忙隨她趕了過來。茗兒已經微微有些顯懷,巧雲怕她絆倒,和另一個丫環一左一右地扶著她,後邊幾個奶媽子抱著思雨和思祺,一大家子全到客廳集合來了,瞧著好不熱鬨。

“老爺若要對她們施家法,那就先對妾身用家法好了!”

茗兒還沒進門,一句話就先送了進來,夏潯看了眼茗兒身邊跑得小臉通紅的巧雲,明知故問地道:“夫人這是乾什麼?”

茗兒進了屋,對夏潯道:“閨女淘氣,戲弄先生、不用心學問,這是妾身管教不嚴之過,老爺要懲罰她們,那就該連妾身一並懲罰才是!”

夏潯趕緊起身,扶她坐下,說道:“夫人正懷著身孕,切勿動氣。自己的骨肉,我就舍得打麼?可這兩個孩子實在頑劣,再這般縱容下去如何得了?”

謝謝掩嘴偷笑,看看時機差不多了,這才上前說道:“教訓自是應該的,可她們小小的人兒,哪禁得起這般棍棒。老爺看在夫人麵上,這一次就饒恕了她們吧。若是她們以後還不知悔改,再予家法懲戒也就是了!”

梓祺和小荻忙也上前解勸,一幫人七嘴八舌說了半晌,夏潯才“不情不願”地應了,對兩個丫頭把眼一瞪,喝道:“今曰且饒了你們,再敢淘氣,一定家法侍候!還不快去把先生講的這篇文章抄上十遍,老子回頭要檢查的!”

子女的教育,在府裡是由當家主婦負責的,楊家的規矩不像彆人家那麼大,茗兒對這兩個小丫頭就不好過於嚴肅,楊家上上下下,也就是她們的親娘,動手打過她們的屁股,自然不可能用多大力氣的,所以兩個丫頭平時頗有點無法無天,如今一看娘親不管用了,連家裡做主的大娘都做不了主,眾位姨娘一起出麵,再替她們求了情,免了這頓打,心裡頭是真的害怕了。

當下,兩個丫頭唬得連聲道:“謝謝爹、謝謝大娘、謝謝娘、謝謝各位姨娘,我們以後一定不敢了!”

說完偷偷窺了一眼夏潯的臉色,見他沉著臉點了一下頭,這才敢爬起來逃出去,思雨和思祺在奶媽子懷裡叫:“姐姐帶我去釣蛤蟆……”

兩個小姐姐哪敢搭腔兒,一溜煙兒跑得不知去向了。

蘇穎看連正室夫人都驚動了,相公才肯饒過自己女兒,心裡一酸,便想掉下淚來,忽見原本板著臉的夏潯卟哧一笑,站起身,抖開那團月衫子,對茗兒得意洋洋地道:“夫人,你來看看這件衫子,瞧,這都是咱閨女畫的,怎麼樣?我覺得比她們露蟬舅舅畫的還好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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