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顧夫人雖然舊疾複發那也是心裡歡喜的。隻要祝有容往後前途無量、順順利利，讓顧夫人再病倒幾回，她也心甘情願。

童大夫擱下藥碗，再叮囑幾句，便準備回去了。

唐皎皎便道：“茶已經泡好了，大夫喝一杯再回去吧，聽說是上好的碧螺春，我平時不愛喝茶唱不出來，還勞煩大夫幫著嘗一嘗。”

童大夫捋了捋胡須，心動了，他平時就愛好這一口。於是恭敬不如從命，童大夫坐了下來，丫鬟奉上茶來。

童大夫聞了聞味道，果然清香撲鼻。他淺淺的抿了一口，半合起雙眼準備用心品嘗時，突然臉色大變，驚恐地睜著眸子。

他也不顧什麼禮節，立刻將口裡的茶水吐到地上。

邊上的人同樣大驚失色，唐皎皎定了定神，忙吩咐道：“快倒一杯水。”

雨心不敢耽擱，就倒了一杯早就冷掉準備倒掉的茶水，奉到童大夫麵前。

童大夫接過漱了口，確認嘴巴裡沒有殘留後，他才接過丫鬟手上的帕子擦了擦嘴。

顧夫人早就緊張的坐直了身子，她從帷帳後探出腦袋，揪著心等著童大夫做完一切，便迫不及待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這茶有什麼問題嗎？”

“這茶裡加了些東西，長期食用能讓人神誌不清。”童大夫慎重的說道。

唐皎皎眼尾一顫，想起方瑩留下的好幾罐茶。那可要喝上許久，那幾罐茶葉喝完，恐怕就要中毒很深了。

涉及內宅之事，童大夫不好多做乾涉，他說完之後，便起身告辭。

顧夫人見唐皎皎還愣著，便吩咐下人：“快把屋子裡收拾收拾，順便把那些茶葉拿出去遠遠的丟了。”

聽到茶葉二字，唐皎皎回過神來，想衝著顧夫人安慰一笑，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笑不出來。

顧夫人朝著唐皎皎招了招手，“到我這裡來。”

唐皎皎走過去，在床沿邊坐下來。

顧夫人思索片刻，道：“此事你不要多想，我想吳夫人恐怕不是有心的。想必是有人想借著她的手來暗算你。之前方家那些事你也與我說了不少，吳夫人雖然是個值得結交的，但畢竟她是方家人，往後還是儘量不要與她往來了。”

顧夫人這番情真意切的話，字字都在理上。自打上次燕王府裡發生的事後，唐皎皎就該和方瑩劃清距離。方瑩是真心與她結交，但是她作為方家人的身份，會害了唐皎皎。

如果這次沒有童大夫在，唐皎皎說不定就會喝了這茶。想必連方瑩自己也不知道，這茶裡會有東西。

唐皎皎沉吟片刻，道：“姨媽放心，往後我便不與她往來了。”

顧夫人欣慰的點了點頭，唐皎皎坐在一旁，瞧著顧夫人一口氣將黑漆漆的藥喝了下去，她連忙遞上一顆蜜餞。

蜜餞含在嘴裡，將藥的苦澀完全衝散。顧夫人吐出一口氣，再次閒散的依靠在柔軟的引枕上。她看向唐皎皎的目光愈發的柔和，要是她有一個唐皎皎這樣的女兒該是多好。

唐皎皎歪著腦袋，“姨媽怎麼這麼看我？我臉上有什麼嗎？”

顧夫人伸出手，將唐皎皎耳邊滑落的發撥弄到耳後，她動作輕柔，像是再觸碰一件稀世珍寶。

自從太後仙逝，甚少有人會對唐皎皎做如此親昵的舉動。她的身子一僵，但任由顧夫人的動作。

顧夫人縮回手，幽幽歎了口氣：“許久不見你表哥了，也不知道他在外如何了？這孩子年紀大，有自己的主意，什麼話都不與我說了。”

唐皎皎笑容一滯，隨即生硬的移開視線。看來顧夫人還不知道祝有容和慕霏姑娘的事，顧夫人對自己這麼好，她卻一直隱瞞著。

她心裡過意不去，但要是說了出來，那也對不起祝有容。總之說與不說，皆讓唐皎皎心裡難安。

顧夫人疏散完內心的憂愁，這才再次將注意力轉到唐皎皎臉上。隻見唐皎皎的臉色蒼白，嘴角的笑容快掛不住。她以為唐皎皎還在想著方瑩的事，便勸道：“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好在有驚無險。往後隻要不與他們來往了，想來也不會再出事。”

唐皎皎心虛地點了點頭，二人心有靈犀般不再說這事，而是說起了彆的閒話。

說了一會，顧夫人露出倦意，唐皎皎便主動起身告辭。

走出垂花門，踏上花園的石子路，雨心才忿忿不平地說：“娘子對吳夫人是掏心掏肺的好，吳夫人卻要這般。”

雨心壓抑許久，方才礙著顧夫人的麵子一句話也沒說，待隻有主仆二人時，她忍不住想要提醒唐皎皎遠離方瑩。

“往後不與她來往便是。”唐皎皎淡淡地說道。從前她處心積慮接近方瑩，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現在她的行蹤和心思暴露在方家人麵前，她再接近方瑩有害無益，不如斷了往來反而乾乾淨淨。

隻是不知為何，心裡總歸不是滋味。唐皎皎信步走到花架下，往秋千上一座，腳上一用力，秋千晃晃悠悠。

“你也去邊上歇息一下吧，我這不用你跟著伺候。”唐皎皎輕聲說道。

雨心便走到一旁，坐在大石頭上，用手托腮盯著天空出神。

暖風拂麵，唐皎皎隻覺得心裡頭的陰霾被吹散不少。在這蟄伏許久，她心底那些仇恨都快被磨平了些，果然安逸得久了，便想著得過且過，過著安生舒服的日子。

要是一直在顧家住下去，每日裡隻顧著侍弄花草，讀書作畫，雖然她日子過得舒心了，卻怎麼也對不住那些個疼愛過她的人。

唐皎皎心裡盤算起來，開始籌劃下一步該如何。雨心原本跟著發呆，但看到遠處的人，她站了起來，走到唐皎皎身旁，忐忑地喊了一聲：“娘子。”

唐皎皎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在遠處靜靜地站著的祝有容。祝有容肩膀上有幾片落下的葉子，也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

唐皎皎隻覺得尷尬，她站了起來，遠遠地朝著祝有容行了禮。祝有容頓了下，便抬起步子朝著秋千架走來。

這下唐皎皎想要離開也沒法子，隻好站在原地，等著祝有容走近。

走到距離三步時，祝有容停下來，輕輕喚了聲：“表妹。”

唐皎皎腦海裡浮現慕霏的麵容，想來祝有容為了這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