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會自從三萬軍隊亮相後便已經公開化了,不過渤海會卻沒有像其他亂匪一樣占據大片土地,他們隻占據了一座城池,也就是河間郡的郡治河間縣,三萬精銳便駐紮在這座縣城內。
儘管河間縣已成為渤海會唯一控製的城池,但渤海會並沒有經營它的打算,渤海會夢想的都城依然是安陽城,河間縣不過是他們的臨時駐地。
也是這個緣故,河間縣顯得破舊而狹小,城內擁擠不堪,商業也不上檔次,大多是小酒館小客棧,不過青樓妓館卻很多,小小縣城內竟然有近百家之多,有渤海會的三萬軍隊駐紮在縣城,青樓當然是生意興隆。
到了夜間,整個縣城便成了鶯鶯燕燕一片,到處可見青樓特有的橘紅色燈籠。
高慧的馬車駛入了河間縣城,她顯得有點疲勞,滿臉風塵仆仆,她剛從中原回來,現在高慧負責中原及洛陽,河北地區由會主高烈直管,這次高慧回來就是給兄長回稟瓦崗軍的進度。
這時,街上傳來一陣打情罵俏的笑聲,接著是幾個男子的狂笑,高慧不由透過馬車紗簾望去,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她冷冷望著大街兩邊笑語聲不斷的青樓女子和一群群尋花問柳的士兵,心中十分不滿,哪有這樣放縱士兵的軍隊,就連當初張金稱的軍隊也不準夜間出來。
這樣放縱士兵,軍隊還有戰鬥力嗎?她早就聽說河間縣妓院特多,這次是她親眼目睹了,看來傳言並非虛假,是真實的情況,高慧決定要和兄長好好說一說,如果穆隧新管不好軍隊,就直接換人。
高慧的馬車在渤海會的府門前緩緩停下,這是一座占地五十畝的大宅,位於縣城中央,它其實是三棟臨河宅院改造而成,現在成為了渤海會的總部所在地。
高慧下了馬車,快步向府內走去,一進府門她便感到氣氛有點不對,人人步履匆匆,顯得十分緊張,但她連問了兩人,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事?讓高慧心中有點詫異。
她一路來到兄長的外書房前,隻等了片刻,一名侍女出來向她屈膝行一禮,“會主請夫人進去!”
高慧走進了房間,隻見兄長高烈正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顯得憂心忡忡,和去年相比,烏黑的頭發已變得花白,可見他的壓力極大,高慧不由暗暗歎口氣,她知道兄長的心病在哪裡,是渤海會內部出了問題。
去年經曆了一場戰俘風波後,大部分被抓渤海會成員的心態明顯有了變化,很多人開始給自己留條後路,不再像從前那樣全力支持渤海會,最明顯是去年秋天的錢糧上繳,錢糧相比前年足足少了一半,會員們都有各種理由,收成不好,經營不善等等,實際上就是不想全力支持渤海會了。
為此,高烈在上個月還特地邀請各地豪強來河間郡,好好安撫了他們一番,但高慧知道,這種安撫不會有什麼效果,關鍵是會員們看不到渤海會的未來,張鉉對會員們恩威並施,使很多人覺得可以新的選擇。
“小妹參見兄長!”
高慧行一禮,將高烈從沉思中驚醒,他歉然笑了笑,“阿慧來了,我居然沒有注意到!”
高烈對這個小妹一如既往的信任,高慧雖然在青州屢屢失敗,但在拉攏瓦崗軍方麵卻做得非常成功,高慧不久前送來的快信說,她已經成功說服了翟讓。
“來!坐下說。”
高烈請小妹坐下,又令侍女上茶,他這才笑眯眯問道:“現在瓦崗軍情況如何?”
高慧有點得意地笑道:“瓦崗軍的擴張隻能用‘神速’兩字形容,現在他們已占領了東郡、梁郡、濟陰郡以及滎陽郡虎牢關以東,東平郡巨野澤以西,另外譙郡、淮陽郡和潁川郡的一部分也被他們占領,軍隊已擴張到二十餘萬人。”
“有這麼迅速?”高烈著實驚訝,這才短短兩個月時間啊!
“隻能說災情幫了大忙,隋朝根本控製不住災民流亡,結果成全了瓦崗軍的擴張。”
高烈想了想又問道:“小妹說翟讓願意和我們結盟,我不太了解這是什麼意思,怎麼結盟?誰為盟主?”
高慧笑了笑,“事實上翟讓此人優柔寡斷,缺乏決斷力,他手下五名大將,除了單雄信外,翟弘、郝孝德、王德仁和李士才四人都表示願意效忠渤海會,三名軍師,王儒信、房彥藻和邴元真,王儒信本身就是我們的人,邴元真則是翟弘的心腹,自然也是我們的人,所以大將和軍師輪番勸說翟讓,雖然單雄信反對也無濟於事,翟讓表示願意和竇建德一起擁戴大哥為盟主。”
高烈聽得眉飛色舞,聽到最後一句時,目光不由一黯,半晌說不出話來,高慧何等精明,立刻捕捉到了兄長的異常,她又想到進府時感覺到的氣氛緊張,便猜到一定出事了。
“兄長,發生了什麼事?”
半晌,高烈歎口氣道:“下午接到消息,竇建德的妻兒被人搶走了。”
高慧一驚,急問道:“是誰乾的?”
高烈搖搖頭,“不知道,三十名看守士兵全部被殺死,是送補給的士兵兩天後才發現,寺院裡的僧人都跑光了,我現在真的是一無所知。”
高慧心中也著急起來,竇建德的妻兒是他們至今能夠控製竇建德的關鍵,如果沒有了人質,竇建德很可能就失控了,她急道:“兄長再想一想,他們的藏身之地還有誰知道?”
高烈沉聲道:“我知道他們很重要,所以才隱藏在偏僻之地,除我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甚至沒有書麵報告,五十名看守都是從我的侍衛中挑選而出,對我十分忠心,他們不可能泄密,我真不知道秘密是怎麼傳出去。”
高慧沉吟一下道:“如果兄長確定沒有告訴彆人,那隻能是守衛泄露了消息,兄長不要說他們忠心耿耿,他們原本都是各家豪強派出的精銳,雖然跟隨兄長多年,但畢竟是有原主人,一定有人暗通張鉉,我覺得這很像張鉉的手法。”
高烈負手走了幾步,忽然回頭道:“很可能被你說中了,我聽說一個消息,張鉉準備和竇建德聯手對付高士達,搶走竇建德妻兒極可能是張鉉的聯手之禮。”
高慧慢慢坐了下來,她覺得河北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嚴重,失去對竇建德的控製已經是極其嚴重的時間,現在居然又聽說張鉉要和竇建德聯手對付高士達,現在河北到底是渤海會控製還是張鉉控製?
“竇建德和高士達內訌,兄長為什麼不製止?”高慧焦慮地問道。
“製止?”
高烈冷笑一聲,“武重根帶一千匹戰馬投奔竇建德的消息就是我派人告訴高士達,鶴蚌相爭的好事,我為什麼要製止?”
“原來是”
高慧這才明白,原來竇建德和高士達的內訌是兄長一手挑撥,他想當個得利的漁翁,但恐怕最後的結果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高慧還想再勸說,但高烈卻擺了擺手,直接下了逐客令,“你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
高慧在院子裡來回踱步,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渤海會在河北會屢戰屢敗,勢力日趨微弱,根本原因就在於她的兄長,渤海會會主,前些年渤海會在河北沒有對手,才發展迅速,但自從張鉉異軍突起後,張鉉的深謀遠慮和大哥的目光短淺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渤海會應該是促進竇建德和高士達結盟,抱團共同對付張鉉,結果大哥卻在做自毀長城之事,從當初進攻涿郡的冒進,到後來解救會員的猶豫不決,出爾反爾,顯示出大哥政治頭腦的欠缺。
相反,張鉉明明可以在濟北郡殺死竇建德,卻最終把他放回來,就是怕渤海會坐大,所以才會有今天張鉉和竇建德聯手對付高士達的結果。
高慧也相信張鉉一定會把竇建德的妻兒交給竇建德,而絕不會捏在手中,這就是政治上的成熟,再反觀兄長用人質威脅竇建德,一旦人質失去,竇建德就會翻身成仇,這就是兄長和張鉉的差距。
高慧不由又想起夜間士兵們的放縱,這一刻她心中忽然對兄長有一種深深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