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機關算儘太聰明(1 / 1)

醉迷紅樓 屋外風吹涼 2432 字 2個月前

賈母如今聽到宮中來人宣旨,第一反應先是驚恐,第二便是厭惡,深深的厭惡。

贏秦皇室能夠坐穩江山,賈家三代人皆功不可沒。

然而,即使如此,對方隻抓住一點小辮子,至少,在賈母看來,隻算是一點小辮子的罪過,就毫不留顏麵的悔親。

著實可惡,可恨。

天家無情,果然不假。

當然,賈母的厭惡和恨都隻能深藏心裡,因為皇家畢竟是天下第一家,至高無上。

她原想著,咱惹不起,難不成還躲不起嗎?

你家閨女金貴,不給我們,我們不要了還不成嗎?

沒了你家的郡主,難不成我賈家孫兒還能打光棍兒?

抱著這種心思,賈母總算將之前的屈辱感給壓在了心裡。

然而她沒有想到,她都已經忍辱至此,皇家居然還不放過。

竟然在這個日子裡,又來上門。

宮裡選擇在這個時候派人上門宣旨,還能有什麼好事?

賈母一時間,氣的麵色發白,身子微微發顫。

賈環似乎能感受到賈母內心的悲憤,他伸手握住了祖母有些發涼的手,笑著安慰道:“老祖宗,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聽到賈環的聲音,賈母又是一顫,她連忙反握住賈環的手,叮囑道:“環哥兒,你記住,不管一會兒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許亂來,那畢竟是皇家啊。

老祖宗知道你不怕,可是,你要為我想想,也要多為家裡的姊妹們想想,可不許你再喊打喊殺,記下了嗎?”

賈環麵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點頭笑道:“放心吧老祖宗,孫兒記住了。”

另一側,薛姨媽的心也提了起來,下意識的感覺到不妙,麵色隱現擔憂,呼吸緊張。

郭氏、張氏和劉氏三人對視了一眼後,麵色也都繃了起來。

郭氏聽到賈母叮囑賈環的話後,卻沒有跟著賈母一起勸賈環,反而安慰起賈母來,道:“老夫人儘管放心,宮裡今日縱然不是來賞賜的,也不該是來發難的。

賈家畢竟不同於其他府第,賈家於江山社稷,有定鼎扶國之功。

若沒有一個說的過去的理由,就是皇家也不好拿賈家怎樣。

上回太後發作環哥兒,也是因為環哥兒理虧在前。

若非如此,事情也不至於此。

今日咱們規規矩矩的在這裡訂親,又都是清白人家,沒做過甚枉法之事,礙不著誰的道,所以用不著害怕。

環哥兒,今兒誰要是敢來無理放肆,你隻管使人動手打將出去。

若有敢胡言亂語者,你就是先行打殺了都無妨。

事後,自有你牛伯伯、溫叔叔他們,為你出頭討回公道。

這天下是皇家的沒錯,卻也不全是皇家的,也有我們勳貴的一份。

為了這江山社稷,不管是賈家還是牛家,亦或是溫家和秦家,還有眾多武勳將門,沒有一家不曾為這大秦的江山披過麻戴過孝。

大秦的每一寸疆土,都有我們幾家先祖的血汗滴在上麵。

我們如今的富貴和尊嚴,是祖宗用血肉和性命換回來的,不是哪個施舍的。

所以,誰都不能輕易折辱,即使是皇家。

這也是你之前連打幾個親王世子都無事的原因,你明白嗎?”

賈環笑著點點頭,道:“嬸嬸放心,在這座榮慶堂裡,沒有人能放肆。”

“對!就要有這個誌氣!

有太上皇在,誰還敢拿你怎麼樣?”

郭氏有些桀驁的微微揚起雪膩的下巴,傲然道。

這一副做派,賈母倒也罷了,但王夫人、薛姨媽、薛寶釵、王熙鳳、李紈等人,卻看得目眩神迷。

她們從沒有想過,女人,竟也能說出這等大氣絕倫,甚至霸氣絕倫的話。

隻一瞬間,她們都不約而同的心生出濃濃的羨慕感、崇拜感還有一絲不願承認的自慚形穢。

但,也激起了幾個心高氣傲之人,不服氣的心思,比如說王熙鳳,再比如說,薛寶釵……

沒多咱功夫,外麵就有婆子領了傳旨太監入內。

“奴婢蘇培盛,見過榮國太夫人,見過寧國侯,見過三位夫人。”

大明宮總管太監蘇培盛微微稽首請安道。

見他這幅做派,賈母倒是稍稍放下心來,含笑問道:“公公安,不知陛下傳旨於何人?可要準備香案?”

蘇培盛聞言,麵色漸漸變得有些尷尬起來,榮慶堂內的氣氛也隨之一變。

蘇培盛看了麵無表情的坐在賈母榻下小凳子上的賈環一眼,乾笑了聲,道:“不用不用,就是……就是陛下的兩句口諭,是給……呃,一個是給紫薇舍人之後,薛氏之女的。”

薛姨媽聞言,麵色陡然煞白,到底還是出事了……

她微微的顫抖著身子,緊張的顫聲道:“這位公公,不知道,陛下有何旨意給妾身之女?”

蘇培盛又看了眼麵色平靜的嚇人的賈環一眼,吞咽了口唾沫,道:“也不算是陛下給的,陛下也是沒辦法……

咳咳,是這樣,當初紮薩克圖世子不是向朝廷求娶宗室貴女嗎?

之前求的是明珠郡主,不過因為寧侯不同意,這件事就作罷了……

太上皇下的旨意,在宗室中另選貴女,指婚紮薩克圖世子。

因此陛下就命宗人府將適齡的宗室貴女都報了上來,而後,陛下點了九郡王的愛女金城郡主贏果兒。

寧侯應該知道,九郡王和忠順王的關係十分親密……

這個……總之,九郡王得聞後,到宮裡大鬨了一場,卻也沒能改變陛下的主意。

誰知道,今日在輔政大臣、兩閣閣臣並參政諸王進行小朝會上,九郡王卻出奇的鬆了口,不過他提了個要求。”

“不知……是什麼要求?”

薛姨媽麵色愈發慘白,顫聲問道。

蘇培盛都有些不敢往賈環那邊看了,他道:“是……是這樣,九郡王說,贏果兒既然身為贏秦皇室之女,要為國朝社稷之安定做貢獻,他認了。

但,要做貢獻,不能隻讓他的女兒一個人去做。

九郡王還指名要紫薇舍人薛家長女,作為陪嫁之女,與金城公主一同嫁往紮薩克圖。

當初薛氏長女,曾報名於禮部,登記在禮部名冊上,本就有待選之責。

雖然後來托門路沒有去參選,可禮部名冊上的名兒並未劃掉,所以依舊有義務備選為公主、郡主陪侍,充為才人讚善之職。

所以,這個……

唉!也是當初大意了。

怎麼就忘了將禮部名冊上報備的名兒給劃去……

陛下就是想為你們說話都沒法子說,連宗室貴女都要為國出一份力,這待選秀女,就更責無旁貸了……

唉!”

“啊!”

薛姨媽哀呼一聲,而後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怔在了那裡,唬的麵色同樣慘白無血色的薛寶釵落下了眼淚,抱住搖搖欲墜的薛姨媽,聲音淒哀的哭道:“媽,媽……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這時,賈環麵無表情的站了起來,朝堂下走去。

蘇培盛間他走了過來,隻看那個氣勢,就覺得頭皮都要炸了,忙解釋道:“寧侯、寧侯,這絕非陛下之意,這絕非陛下之意啊!

後來鄔先生分析說,是因為那邊的人得知了薛氏女有大福運,擔心她真的福佑好了寧侯的眼睛,才出此之策。

寧侯,這真不是陛下本意啊!”

“環哥兒,不要衝動。”

喊住賈環的不是賈母,而是之前豪言壯語的郭氏,她麵色有些難看,道:“你們之前行事啊,也太大意了。

既然已經找人免了她的待選,為何不連同禮部名冊上的名字也一起勾了去,竟留下這麼大一個破綻在對麵手裡……

罷了,現在說這些都無用了。

你也彆找蘇公公的麻煩,與他並不相乾。”

賈環苦笑著搖搖頭,聽著後麵薛寶釵悲傷的哭泣聲,臉色難看的緊,道:“嬸嬸放心,我不會亂來。”

而後又轉過頭,對蘇培盛道:“蘇公公,莫要緊張,我隻是想問一下,薛氏之女的名字還在名冊上不假,可她已經免選了。

而且,如今她已經是本侯之妻,如何能再陪嫁去紮薩克圖?”

蘇培盛鬱悶道:“寧侯啊,要說您也是……

您之前既然都已經從張老神仙那裡知道了薛氏女是有大福祉之人,為何不趕緊成親,將生米煮成……

咳咳,您啊!就不該耽擱這三天!”

賈環皺眉道:“本侯如今不是正在辦親事嗎?”

蘇培盛連連搖頭道:“不同不同,現在還隻是在訂親,並非成親。

那些人也不全是草包,豈有連這點都打聽不清楚的道理?

而且,金城郡主贏果兒之前也已經與翰林院張大學士的公子訂了親,可那又如何?

既然沒有成親,就得去!

唉!”

賈環聞言,麵上怒色一閃而逝,心中滿是對隆正帝的埋怨,縱然金城郡主是九郡王的女兒,是忠順王那邊的人,可人家都已經訂親了,你還做出這事……

許是看出了賈環的心思,蘇培盛小聲道:“寧侯,陛下那是想給寧侯您出一口惡氣啊!

當初寧侯不就是已經和郡主訂了親嗎?

那邊卻非要逼著郡主下嫁過去,其中就是翰林院的那個張大學士叫的聲音最大!

陛下這次是在為寧侯討公道呢,誰知道……”

賈環聞言,頓時有苦說不出,滿嘴苦澀……

蘇培盛的聲音雖然刻意壓低,但也沒真的壓的那麼低,其他人正巧也能聽到。

這一下,連郭氏的臉色都恢複正常沒有怒意了,隻是苦笑不止。

畢竟,皇家非但不是來打臉,還在為你賈家出氣……

至於忠順王那邊,本就是死敵,這種做法不足為奇,也不足為怒,隻怪自己這邊大意了……

賈環卻不能就此作罷,他又問道:“你方才說鄔先生猜出了他們的意圖,那麼以他帝師的智慧,有沒有想出解對之法?”

蘇培盛聞言,有些為難的笑了笑,道:“鄔先生說,如今之計,唯有……這個,唯有將薛氏女趕緊變成寧侯的人,才能不理虧,打退對方的算計……”

賈環聞言眉頭一皺,道:“這是什麼意思?我這邊不是正在成親嗎?”

蘇培盛乾笑了聲,道:“寧侯,這成親,卻是來不及了啊!

您想想,成親乃人倫大禮,需要六禮齊備,才能謂之聘。六禮若不備,就隻能謂之奔,朝廷不認啊!

六禮者: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寧侯府上,如今才將將走到納征這一步,就算今日連請期也走完,可還有一個大頭,要親迎啊!

但今日如論如何都迎不及了。

太趕的話,也失了六禮本義,禮部怕又會不認。

所以,這個……”

“有話快說!”

賈環不耐的喝了句。

蘇培盛麵色隱隱一變,苦笑道:“寧侯,奴婢說了,您可彆見責,這是鄔先生的主意……

他說,如今之計,寧侯就不要太顧及著兒女情長了。

眼睛事大,其他事小。

他希望寧侯能不要拘於小節,非要糾結於正妻……

娶正妻麻煩,可納妾簡單啊!

今日寧侯娶正妻肯定是來不及了,可要是納妾的話……”

“放屁!”

滿堂人聞言皆驚,賈環更是罵出了聲,怒道:“那個狗屁妖師,一天到晚一個正經主意都沒有,這都是些什麼狗屁主意?

薛家乃我賈家至親,世代相交,薛姐姐乃薛家嫡女,娶正妻也就罷了,豈有納之為妾的道理?

傳揚出去,我賈家還做不做人了,還要不要臉麵了?

胡言亂語!狗屁不通!”

蘇培盛聞言苦笑道:“寧侯休惱,奴婢豈有不明白這點人情的道理?鄔先生也明白啊……

可,可對方也明白這個理兒啊!

寧侯或許不知,對方並沒有完全指望寧侯就範。

所以,他們還在暗中調查著薛氏子薛蟠的命案官司……”

眾人聞言麵色又是一變,賈環皺眉道:“什麼命案官司?大理寺不是已經結案了嗎?薛蟠乃是被陷害!”

蘇培盛無奈道:“不是這個……是,是薛家子在進京來的路上,打死人的那起命案!

唉!真真是……

不瞞寧侯您說,就連陛下知道這件命案官司後,都大為不悅,直說寧侯你不該胡亂娶……咳咳。

寧侯啊,老實說,您若不同意納薛氏女為妾,那麼她隻有陪侍金城郡主下嫁紮薩克圖一條路可走了。

而薛家子,就算不為那馮家苦主賠命,也得坐幾十年的大牢。”

賈環麵色陰沉道:“這和我納妾不納妾有什麼相乾?”

蘇培盛故意“壓低”聲音道:“乾係大了去了,寧侯,您若納薛家女為妾,那麼她自不用陪同金城郡主遠嫁紮薩克圖。

那可是比天邊還遠的地方啊,真真是離彆就是永彆……

而且,您若不納她為妾,便和薛家的關係泛泛而已,陛下還有內閣幾位閣臣不會為了這樣一個人,去替八竿子打不著的薛蟠出力。

可您若納了薛氏女為妾,若她真能保佑寧侯您的眼睛複明,也算是有功於社稷了。

陛下和內閣那幾位相爺,看在寧侯您的麵子上,對薛家子那個命案官司,勉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當初內閣幾位相爺,苦苦相逼於寧侯,本就欠下您一份人情,這時正好用上。

兩相相加,正好抵去薛家子的罪責。

鄔先生說,這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他再三讓奴婢轉告寧侯,萬莫兒女情長,意氣用事。

寧侯,再容奴婢放肆一句。

這薛家女,本就為商賈之女,身份卑賤,又失父教導,如何能當得起寧國大婦……哎喲!”

蘇培盛話未說完,被暴怒的賈環一腳踹在腿上,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環哥兒啊!你就答應他吧,你就答應他吧,姨媽求你了,你就答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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