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風呼吸隱隱有些急促……
他很早的時候就學會了控製情緒。所以在大多數時間裡,他都是一個客觀的求道者。但此刻,正是因為客觀,所以他沒法超然。
他的麵前是一個不斷閃爍的立體列陣。簡單的規矩網格將不大的空間劃分成無數個小小的立方體。每一個立方體周圍都有二十六個相鄰的立方體。每一個立方體都代表一個人族個體。每一個人都有有限個狀態泛信徒、淺信徒、虔信徒、狂信徒、正信徒、巫祝、神靈。
其中,隻有神靈是固定的。
每一個個體都可以影響他周圍的二十六個個體那代表他人際關係之中與他最親近的二十六個人。這二十六個新的個體每一個都有機會轉為信徒。如果但幾個單位時間過去之後,周圍人都沒有轉變,那麼那一個個體的虔誠程度會有幾率下降。相反,如果周圍都是信徒,那麼自身的虔誠程度提高的幾率大大增加。
至於轉變了規律,則是一套複雜的博弈規則。十多個步驟、百多種情境、近萬的事件……每一個單位時間裡,所有個體都經曆著一次有限的選擇。賈維斯強大的計算力在模擬“曆史”。而在無數個體的選擇下,神道或在壯大,或在消亡。
辰風問道:“為什麼,明明選擇的機製一樣,判定的機製一樣,不同神道的情況會差這麼多?”
王崎把腳翹在桌子上,攤攤手:“都說了這是未經驗證的算法,我看不穿它的趨勢,也沒人看得穿不過,曆史不就是這樣嗎?不可預測。”
曆史就是一個巨大的混沌模型。再偉大的智者也隻能找出這“偶然中的必然”,而不能精確的預言某一個時間。比如,古典經濟學家就預言過經濟危機、大蕭條,但沒人能預演它的具體時間與程度。
曆史的必然是存在的,所有必然都是偶然中的必然。它滾滾向前,無可阻擋。無可扭轉,但絕不會精確的碾壓在一條直線上。
辰風又癡迷的看著那“神道”的演化,問道:“這個,你能夠再優化一下嗎?”
“我覺得已經足夠強大了。很完美的再現了曆史。”王崎說的同時,還在總結這個模型裡麵反映出的規律,同時根據這些規律編寫新的規則。
元胞自動機這個算法,王崎曾經拿到萬仙幻境上使用過,他對馮落衣的說法是“用來測算算器性能所編寫的算法”。後來發現意外的好用,所以才用了下來。
元胞自動機不是由嚴格定義的物理方程或函數確定,而是用一係列模型構造的規則構成。它的構建沒有固定的數學公式,構成方式繁雜,變種很多,行為複雜。所以,這個係統說簡單它很簡單,但複雜起來,那也是特彆可怕。據王崎所知,能夠玩轉元胞自動機。並專門為之寫一本專著的,基本上都有資格在牛津劍橋之類的大學的數學係捧上鐵飯碗了。
至於辰風說希望的“精確”,那更是不可能的事。這本來就是一個混沌係統,就算是算君龐家萊那個級數的算家,也沒辦法使混沌的模型呈現出必然的樣子。
辰風歎息一聲,有看向另外一個他其實看不懂的模型,一個有限維的希爾伯特空間,“神道的教義”。
辰風清楚,這個模型最寶貴的並不是那些問題,而是思路。王崎問了個問題。仍不足以概括所有神道教義的方方麵麵。但是,這些問題都是可以改變可以替換的。對於王崎來說,無非是換幾個維度的名稱而已
光這兩個,就是頂了不起的成就了。
由相宇總結教義的規律。再將之以博弈的形式寫出,代入那個元胞自動機的模型……
辰風喉結上下動了動。他很想拍拍王崎的肩膀,說一句“我當初沒看錯啊”,或者大笑三聲,拉著這家夥痛飲一番。
但是,王崎卻悠悠然道:“東家。彆高興得太早了,我這裡還有問題沒有解決。”
辰風揉揉鼻子,平複心緒,道:“你說。”
“首先,關於這個教義模型,實際上是一個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我摒棄了神道教義中所有的玄思、哲理,也沒有係統闡釋戒律雖然在我看來,這些玩意有一個算一個全是糟粕,但它們也是神道之基石,是神道之序的組成部分,也是對神道信眾影響最大的一部分,不可不研究。對此,我暫時還沒有很好的思路。”
“其次,這個元胞自動機模型,是將神道本身從人道的大係統之中獨立出來,單單研究神道教派。注意,它模擬的不是‘神道’,而是‘單一的神道教派’。”
在地球,宗教學也分廣義和狹義兩類。廣義的宗教學包括價值性判斷和規範性研究,不回避對宗教的價值判斷,側重於宗教的體驗、命題和信念等的真實性和可接受性這些宗教學家與其說是社會科學領域的科學家,倒不如說是神學家或哲學家。而數學家、物理學家出身的王崎理所讓然的會鄙棄這種思路。
他采用的研究方式,是最狹義的一種。將神道、教派當成單純的係統,不去考慮其他,以最客觀最嚴謹的方式描繪神道的結構性。
對於王崎來說,這種方法才是正道。但是他也必須提醒辰風,這一條路暫時不圓滿,還需要其他路子來補充。
辰風點點頭:“我明白的。我也不指望通過這個來一次性的解析出整個的人道。能夠解析出一個教派,那麼這個方法總能找到推廣,去總結整個神道,然後解析律法、解析貨殖、解析道德……”
算主希柏澈曾經說過,特殊性問題同樣重要,因為那是通向一般性的突破口。
雖然王崎的模型還不完善,有諸多不足之處。但是,這已經能夠給辰風一些觸類旁通的感覺。以前隻是強行幾下,卻不曾理解的神道修法在他心中一一顯現。
構建神道……構建神道……
辰風的眼神突然轉利。他看著被王崎撥到一邊去的監控畫麵,道:“可惜啊。”
“怎麼了?”王崎裝糊塗。
“你這個實證,是違律的!”
王崎打了個響指:“賈維斯,我違背了哪一條仙盟律?”
“暫時沒有重罪,先生。但是我必須提醒您,未經許可窺探他人修法是侵犯他人權利的。我不建議您這麼做。”
王崎把腳放下,攤手道:“喏。民事的。他們不起訴,身為執律使的你也隻能調節。”
辰風怒道:“彆裝糊塗!你這是在建神道、立神教!這是在損害那八個人的利益!”
“反正他們一輩子也隻能是神京貴胄的家奴,最好也就混成一個速成金丹,連古法築基都不如。經過我的實證,他們妥妥的金丹頂尖戰力,還有什麼不滿?”王崎眨眨眼睛:“至於神道?我立了神道?開玩笑啊?賈維斯,給他重播我教育那幾個小子的畫麵。”
辰風麵前出現幾個光幕,迅速拉過。辰風眼中出現一絲迷惘:“你這是……”
“不涉神力,不設神術,不宣神名,不顯聖。”王崎道:“這是神道?”
辰風道:“那你也違背了‘知情’‘自願’的原則。這個原則……”
“這是個單盲實證,現在不告訴全部情況也是可以的,隻要立心魔誓說以後告訴他們就行。”
以後……嗬嗬,被你洗腦成功以後對吧……
“再者,我是絕對不會讓這些寶貴的實驗題和樣本出現一點差錯的,這個實證最多隻持續數年時間,也不可能禍及其他人。相信我,作為報酬,我會將他們打造成超一流的金丹修士,其中圓環之理的那幾個經過我的改造之後,未必沒有機會轉成今法修。”
辰風閉上眼睛:“你確實完美的規避的仙盟律……我以後會和你交流理論的,但是這個實證……”
我就不參與了。
在辰風說出最後幾個字之前,王崎露出了安利的笑容:“朋友,我這裡有一樁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大題目,你要不要來分一杯羹啊?”
辰風疑道:“什麼大題目?還利在當代,功在千秋?”
“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王崎道:“你之前說過是吧,人道是一個可以接引靈氣的係統,隻是這個係統之中,流轉的靈氣並不在人身上。”
“沒錯。”
“那麼,如果我們把這股靈氣轉為法力,不集中於個體的神靈或者巫祝,而是散到所有人族的身上呢?”
辰風一驚:“你是要?”
“人人有仙修。”王崎手撐著桌子,站起來,滿臉興奮的喊道:“或者說,人人如龍,天下大同!”
天地規律所致,仙道文明的成果始終難以惠及凡人。這也算是天地的規律吧。上古妖族文明之時,妖族就不視野獸為同類。開靈前後乃是兩個世界。人族好些,但凡人的作用也隻是生出更多天才,或許還兼做煉器材料、香火源泉。
然而,天地無心人有心,我以我行立天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