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仙盟有許多理念,都是古法修無法理解的。
比如“需要用到極其稀有、或年份超過百年靈藥的丹方,都沒有價值”。
這句話足夠氣死九成九的古法煉丹師。因為這群人一輩子都耗在“找方劑、找珍貴草藥、煉丹”和“找變異草藥、研究方劑、煉丹”上,這句話等於就是否定了他們一輩子的修持。
而今法煉丹師的思路則是這樣的——開什麼玩笑,那種幾百年才能出一顆的丹藥提供的樣本這麼少,怎麼可能成為研究對象?不能研究就等於不能提高好麼?有時間鼓搗那種沒有研究價值的個體還不如用普通的十年生靈藥研究藥理呢!
至於今法煉丹師的做派,則是——我們的目標是,讓修仙界沒有……咳咳,用十年份的靈草煉出萬年份天材地寶的藥效!
以及——一顆不夠?沒事,論把吃,反正成本低!
據測量,今法丹藥用百年生草藥煉出的丹藥已經可以與用三千年以上稀世靈草煉出的古丹媲美,而前者成本不及後者千分之一。
而另外一個讓古法修難以接受的理念就是“不懂理論、不會研究的修士不是好修士”。
今法修的一切能力都是建立在對大道的探索上,因此,一個像低級動物一樣,隻知道機械訓練、積累經驗、依賴本能以及打打打的修士怎麼可能是一個好修士?
也正是因為這個理念,仙院安排的課程也是以理論為主。
仙院弟子每天必須在七點半之前吃完早飯。七點半,全院所有弟子在操演場集合,在築基期助教的指導下打《基礎拳法》一次,舞《基礎劍法》一次。
之後一直到吃午飯之前,新入弟子都要學習各類理論。從本年入學一直到十一月,仙院安排的課程都是必修課,而從十二月到翌年六月,新入弟子可以自行安排課程。
吃過午飯後有兩小時午休。下午的課程主要就是武技、法術等等。而晚上,則還有一堂理論課。在這節理論課下課後,這些仙門弟子才結束一天的課程。
對於每一個新入弟子來說,上午的半天時光都是極其寶貴的,因為這裡講師所講的每一個字,都關係到自己日後的前途。
不過王崎是個例外。他上理論課大多數時候都是神遊天外的。仙院隻是入門級課程,很少教授深入的理論,王崎最關心的、包括普朗克常數在內的幾個數據也沒有涉及具體數值。這讓王崎很是鬱悶。
“《光電精確製導飛劍》……”百無聊賴之下,王崎翻著課本:“我比較好奇為什麼要給練氣期弟子安排飛劍理論課。”
真闡子悄悄在他腦海裡回答:“其實你現在也隻是沒有學會禦物術。練氣期修士以飛劍傷人算是基礎的本事了。”
“這件事可以解釋的話……我更好奇為什麼流雲宗的理論課程會讓一個靈獸山的修士來教。”
王崎看著講台上講得唾沫橫飛的飛劍理論課教師熊墨,默默的吐槽著。
熊墨講師看上去不過三旬,講課頗有激情。以王崎的眼光來看,熊墨的課講得還頗為不錯。
但是,這貨身上的袍子明明就是帶有靈獸山標誌的綠袍好麼!為什麼會正大光明的講流雲宗的課程?
專業不對口啊!
王崎正想著,熊墨已經講到了下一個常用天元式。他的手在充當黑板的水華光幕上輕輕一劃,一個式子與幾個主要應用紛紛呈現在光幕上,熊墨清了清嗓子,準備繼續開講。
這時,他麵色一變,手上靈力控製不住,光幕變得一片花白。
講堂裡所有弟子都大吃一驚,熊墨卻麵露喜色,說道:“同學們,你們先自習一下,我渡個劫去!我回來之前把練習簿第四十二頁問二、問三、問五、問九做完!回來我就講!”
這彪悍的發言震撼了包括王崎在內的所有人。熊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立刻衝出教室,隻留下眾人在風中淩亂。
王崎呆呆地問真闡子一句:“你好像說過,修士渡劫最是凶險,沒錯吧?可是聽這位熊師叔的口氣……這特麼跟‘我內急’完全沒區彆啊!”
真闡子無語凝噎:“大概是信心足吧……老夫真的跟不上時代了啊……”
在熊墨衝出去三分鐘後,天氣迅速轉陰。方才還晴空萬裡,轉眼間不知從何而來的烏雲就覆壓了整個天空。雷聲不斷響起,仿佛有巨大的車輪從雲上碾過。藍白色的光蛇在烏雲中遊曳,散發著恐怖的氣息。
包括王崎在內,所有修煉了雷霆或元磁心法的新入弟子都感覺到體內法力隱隱不受控製。半空中,有一個強大的電磁場在不斷彙聚力量。
“原來如此……強磁場乾涉了水蒸氣的磁晶磁極,讓天空中出現雲……雷劫的醞釀是從磁場開始的?”王崎本來還想研究一下雷劫的原理,但失控邊緣的《天歌行》磁場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王崎隻得坐下,默運心法調息。
操演場上,熊墨滿不在乎地看著天上的烏雲。他親熱地拍了拍身邊站著的另一個元神期修士後背——就是勁大了些,幾乎打得對方胸腔共鳴——說道:“芸香,這次就全靠你啦!”
那個叫芸香的元神期修士幾乎吐出一口血:“熊哥……輕點,拍死了我沒人幫你渡劫!”
熊墨搓了搓手:“好說,好說。話說你囚雷咒練得怎麼樣?扛不住要不要我變個身?”
芸香道人縮了縮肩膀,一幅想吐的樣子:“千萬彆!精神健康值會降低的!”
熊墨一臉得色:“連精神上一同摧殘敵人的招才是好招啊!快來了。”
“是,是。”芸香道人一臉無奈:“飛離地麵。保險些。”
熊墨依言與芸香一道懸浮在離地三丈的地方。芸香大袖揮灑,數道得自《天歌行》的“元磁氣”從她手上揮出。這些法力在空氣中凝而不散,被芸香道人以法訣束縛在二人身周。待到周圍元磁氣足夠濃厚之後,芸香雙手抱圓,竟以體內元磁氣運轉帶動剛剛放出體外的法力。二人身周的元磁氣滾動不休,最後竟成了一個渾圓。
芸香擦擦額頭上的汗:“好了,煉虛雷劫打不進來了。等雷劫消散之後,天地呼吸對你的乾擾不再,你就是貨真價實的煉虛大宗師了,恭喜恭喜。”
今法修士會在金丹期晉升元神期時迎來第一次雷劫,元神期晉升煉虛期也會有一次。煉虛期,是今法修持第三階段“大宗師”的第二道坎。如果說元神期是鎮壓一方的強者,那麼煉虛期就是仙盟的中堅力量。
正說著,一道雷劫打了下來。然而,雷電在觸到元磁氣構築的渾圓球體時,居然受阻,藍色的電弧在球體表麵遊走,卻絲毫奈何不得裡麵的兩個修士!
如果王崎在此,絕對能一眼認出這個護罩的真麵目——法拉第籠,一種用於屏蔽電磁波的結構!
熊墨狂笑:“啊哈哈哈!這雷劫能奈我何?”
芸香捂臉:“說得好像是你自己扛的一樣。”
熊墨再次親熱地拍了拍芸香肩膀:“這不是重點!啊哈哈哈……”
“要死要死要死!骨頭斷啦斷啦!”
芸香的慘叫聲,被愈演愈烈的雷聲所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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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熊墨渡劫時,辛山山頂,仙盟總壇後殿。
一層霧霾籠罩著後殿,萬法之冠陳景雲端坐在後殿正門前。感應到有雷劫的氣息後,他望向半山腰,木訥的臉上難得帶了一絲笑意:“又有人晉升煉虛了啊。”
這時,大殿裡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陳景雲立馬站起來,快速走到後殿門口。這時,一個中年美婦推門出來。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笑道:“陳掌門,可以進來了,鄧宮主已經無礙。”
這女子正是鐳射女尊馬橘禮。
陳景雲麵露喜色,推門進入後殿。後殿大廳裡擺著一張床,天劍宮宮主,劍鳴蒼穹鄧稼軒就躺在床上,麵若金紙。
陳景雲鬆了口氣:“稼軒兄,感覺如何。”
鄧稼軒笑了笑,勉強衝馬橘禮點點頭:“還好。多謝橘禮夫人相救了。”
馬橘禮搖搖頭:“理應如此。”
半個多月前,馬橘禮帶著重傷垂死的鄧稼軒回到辛嶽,並請陳景雲護法。之後,她便一直呆在後殿,為鄧稼軒療傷。
陳景雲疑道:“你們這麼多人一起去,就算不準道人再強,也不至於傷成這樣吧?”
鄧稼軒搖搖頭:“與不準道人無關……咳咳,到底是我自己沒用,沒能見著敵人就倒下了。”
“不是說隻用在南海等七天嗎?”
鄧稼軒還想說話,馬橘禮製止了他,並代他回答:“白澤神君的白澤算還未圓滿,算漏了一件事。縹緲宮的不容道人破理脾氣火爆,最是不能原諒不準道人背叛。結果在阻擋不準道人時,竟打出真火。白澤神君的計劃不過是纏住不準道人片刻,不容道人卻壓著不準道人追打萬裡,亂了計劃,結果……”說到這兒,馬橘禮搖頭苦笑:“師兄弟二人在北冥之海打得油儘燈枯,雙雙墜入海中。鄧宮主則是為了從南海趕到北冥海,舊傷複發。”
“現在他們二人何在?”
“不容道人帶著仙盟傳訊法器,我們已經找到,但是不準道人還是下落不明。”
三人又談論了一會兒關於不準道人的問題。然後,馬橘禮起身告辭。鄧稼軒則問陳景雲:“仙院如何?”
“老樣子。教書育人非我所長,我沒有怎麼乾涉那邊。”
鄧稼軒點點頭,笑道:“最好……我還得秘密閉關養傷。還得接著麻煩你主持大局了。”
“另外,剛剛外麵有人渡劫,煉虛雷劫,仙院方向。”
“靈獸山那個小子吧,咳咳。”鄧稼軒道:“我也感覺到了。”
陳景雲表情有些猶豫:“最後這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關於那個叫王崎的新入弟子……”
這時,鐳射女尊馬橘禮狼狽地跑回大堂:“陳掌門,出問題了!”
鄧稼軒本能地想去摸天劍,這個動作牽動傷勢,讓他爆發出一陣咳嗽:“咳咳,什麼事?”
馬橘禮指了指外麵:“您看。”
鄧稼軒順著對方手指向外看去,後殿外一片霧霾,霧霾之中幾道金橋若隱若現。
“這不是萬法門的‘鴻蒙一氣陣’嗎?”
陳景雲點頭:“我布下的。”
鴻蒙一氣陣,攪亂霧霾之中的時空。若想破陣,則必須不重複地走完裡麵的幾座鴻蒙金橋。這一陣法的根基喚作“一氣畫法”,也叫“一筆畫”,是拓撲學的衍生。
馬橘禮小心翼翼地問道:“您記得用了幾個陣旗嗎?”
“七個,這樣最為穩妥。”
馬橘禮一臉崩潰:“七橋算不是證明無解了嗎?”
“敵人打不進來。”
“可是您有沒有想過,我們要怎麼出去!”
陳景雲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