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
鴨子們晃悠悠走進籬笆院門,歡快回到熟悉的家裡。
馮英放下肩上包裹,感歎終於回家了。
雨抬起鬥笠看了看茅草土房子,無聊的倚靠石牆拿出細棍削製箭杆,削幾下,再用眼睛仔細瞄一瞄認真檢查,努力用簡陋工具製造羽箭。
“英,還記得夢裡的事麼。”
削兩下,轉頭看修繕破損籬笆門的馮英。
馮英稍微停頓了一下。
“記得,天上地下全是火,比山還大的神龍,神龍撐起天火化作山峰,寒冰裡有位神女,龍角龍耳龍尾巴很漂亮,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修理箭杆的雨聞言一愣,沒想到雀斑女孩知道這麼多,目前來看,貌似越來越難以弄清自己的來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仰頭,望天空陰雲濃霧從頭頂流過,努力將自己回憶的畫麵拚湊。
馮英忙碌收拾院裡的雜物,等會兒還得去山裡上墳。
之前在山上敢用竹矛把人像魚一樣叉死,待回到熟悉的家裡,立刻又變回為了吃飽飯而打魚勞作的漁家女孩。
雨隨手抓過大白鵝,揪了根翅膀尖白羽毛。
白鵝伸長脖子大叫準備進攻,被雨掐住脖頸扔進院裡,尋思等會兒缺羽毛再抓回來。
瞅了眼專注忙碌的馮英。
抬頭看向湖泊遠方若隱若現的船帆,搖搖頭。
“就要打仗了,之前那個山穀雖然苦了點,但是能活命。”
“……”
馮英忙碌的手頓住,雨的出現撕碎了遮住世界的幕布,讓自己親眼目睹百丈高巨浪衝向漁村,所熟知的一切猶如巨浪麵前的小漁船,片刻寧靜隻是毀滅前的假象。
“要多久才能夠結束。”
“說不準,也許幾百年,打個幾千年也有可能,總之不會停。”
“……”
無論幾千年或幾百年,對馮英而言都很長,難以想象長達幾十代人的漫長戰爭是什麼樣子。
震驚之後忽然無所謂了,區區幾十年壽命何必想那麼遠。
蹲雞窩跟前,努力將被破壞的雞窩複原。
“他們是誰,為什麼要釘龍脈。”
聞言,雨仔細回憶。
很快從雜亂記憶裡找到答案,邊安裝尾羽邊給馮英解釋。
“據說新崛起的一位皇帝欲統治天下,戰爭就是這麼來的,每攻占一國立刻釘住龍脈,當然,大型龍脈碰不得,枝龍葉龍大部分被釘住了,可以防止叛亂加強統治。”
“在山上埋釘子真的有用嗎?”
“或許有用吧。”
雨頓了頓繼續說道。
“若被釘住,至少受龍脈澤被之地很難誕生大人物,俗話說人傑地靈,靈秀之地失去靈性,影響的是人,各地沒了身負大氣運之人,江山自然穩固。”
“那……”
“無須擔心,釘龍脈隻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敗,龍脈自會蟄伏。”
總算做好一支箭,隨手放進樺皮箭囊裡。
繼續削製箭杆,看馮英收拾院落,連續幾場大雨滋潤了青草,院裡到處都是蒿草。
湖泊天際邊的船帆越來越多了,水軍出現的很突然,旌旗招展分做兩方。
馮英修好雞窩又開始拔草,感覺餓了才歇息。
雨準備了飯菜。
幾個乾巴巴粗糧餅,鹹魚乾,熏肉。
兩人停下手裡的活坐院裡吃飯,乾巴巴的,邊吃邊喝水。
馮英猶豫著開口。
“幾年前我在湖裡撿到這把刀,一直想物歸原主,等了幾年也沒等來失主。”
說完看向用力吃飯的雨。
發黴的破木桌對麵,雨喝口水努力把粗糧餅咽下去。
“我記起來的也不多,並不是你撿到了刀而是刀選擇了你,它改變了你的一生,是機遇也是枷鎖。”
吃硬飯會讓喉嚨不舒服,但不得不吃,平淡的看了馮英一眼。
“會很累,是你躲不開的命運。”
聽了這句話的馮英有點茫然,低頭,撿起掉桌上的粗糧渣認真吃掉。
“要我做什麼?”
還想撿起掉地上的碎渣,以前會有母雞撿著吃,現在家裡僅剩幾根雞毛,馮英默默咒罵那些惡人死了活該。
雨扭頭看向暗流洶湧的湖泊。
“你很快就會知道。”
懶得說太多,反正無論如何掙紮也改變不了命運,逃不掉,躲不開,芸芸眾生誰又能掌控命運呢。
飯後,雨繼續默默削製箭杆。
湖泊上的大船越來越多了,千帆掩藏湖麵,湖泊與大江交彙處斷斷續續爆發小規模水戰,氣氛壓抑緊張,嚇得水中精怪四處逃竄,水鳥亂鳴飛往深山,就連偏僻的漁村也知道即將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馮英望著從不曾見過的場麵,猜測可能又要打仗了。
晚飯後。
黃昏下的兩支水軍突然敲響戰鼓。
雨似乎見慣了大場麵,在油燈下細心安裝鐵箭頭,馮英坐立不安關注湖泊水戰。
夜幕降臨,千餘艘戰船的廝殺拉開序幕,呐喊聲傳出很遠很遠。
在屋裡製作箭矢的雨抬頭,窗外的樹葉被火光照亮,甚至能夠看清北山各個山穀峰巒。
收起羽箭出門,默默站馮英身邊,火光照亮兩人臉龐。
遠處的湖麵到處都是火。
山呼海嘯般的嘶喊聲忽高忽低。
著火的戰船亂衝亂撞,高大桅杆發出刺耳斷裂聲轟然倒塌,烈焰燒斷繩索船帆跌落,燃燒火苗的箭矢劃出密密麻麻弧線胡亂交錯,有的大船在水中豎起,傾灑的火油在湖麵溢散,然後熊熊燃燒吞沒落水者。
雨歎口氣,轉身回屋睡覺,一路走來見過太多大規模戰爭,習慣了。
馮英睡不著,獨自站圍牆跟前看大火。
想了很久也沒能想明白,困得受不住才回屋。
躺了許久迷迷糊糊睡著……
清晨。
湖麵大霧彌漫,位於高處的漁村在白霧之上,遠遠的隻能看見濃霧裡有許多桅杆,很靜,沒了喊殺聲,湖泊各處有些零星火焰,打了一整夜終究分出了勝負,雙方付出的是無數底層的性命。
馮英起床洗漱並放出鴨子白鵝,帶上漁具,去看看魚籠有沒有收獲。
路邊雜草上的露水打濕褲腿,仿佛一切又回到熟悉的以前。
沿山坡小路走向岸邊漁船,走進濃霧後看的不遠特彆靜,仿佛所處的小世界不斷往前移動。
過了許久終於聽見水浪嘩嘩響,馮英鼻子使勁嗅了嗅,覺得水汽味道和以前不一樣。
遠遠的看見岸邊有什麼東西,隨水浪一遍遍晃動。
還以為是被風浪吹到岸邊的浮木,撈上岸曬乾了可以扛回家燒火,特彆耐燒,馮英把漁具扔船裡,挽起袖子準備把浮木拖上岸。
“……”
待看清後被嚇了一跳。
根本不是浮木,而是一具燒焦的浮屍。
忽然,刮起陣風吹散湖麵濃霧。
馮英有種不好的預感,脖頸僵硬緩緩抬頭,瞬間瞪大眼睛臉色煞白。
“嗬……嗬嗬……啊……!”
喉嚨不由自主發出怪叫,跌倒在淤泥裡雙腿用力蹬著後退。
湖麵鋪滿浮屍,被風浪推動聚集在岸邊,烏泱泱浮屍和碎木板隨波浪高低起伏。
好不容易轉過身卻渾身用不上力,隻能跪地拚命爬。
馮英手腳發軟連滾帶爬往回跑,不斷嘔吐,眼睛圓睜呼吸急促嗚啊亂叫。
也不知跌跌撞撞跑了多久,當看見雨後撲進雨的懷裡,終於哇的一聲哭出來。
雨一聲歎息,抱緊被嚇壞的漁家女孩。